”
第4章
祝燁突然回心轉意,愿意來出席酒會,祝慶祥差點又感動得哭了一把。
晚宴不算工作場合,祝煜那個相當上不了臺面的親媽也來了。蘇慧已經聽聞下午揭幕會現場發生的事情,晚上打扮得珠光寶氣盛裝出席,像一只捍衛領地的斗雞,挽著丈夫的胳膊不放。
蘇慧據說十八歲就認識了祝慶祥,兩人是大學同學。那時蘇慧是班花,把祝大才子迷昏了頭,一頓好追。所以這些年她揪著這一點不放,堅稱卓依儂才是插足兩人感情的第三者,似乎這樣就能為自己正名。
祝燁第一次聽見這個論調只覺得好笑,到底是先和誰結婚這事還能讓你胡掰得過來麼?再說另一個當事人祝慶祥至今都得求著卓遠航,從來不附和蘇慧的說法。
但兩人在卓依儂的婚姻存續其間一直牽扯不清,確是事實。祝煜甚至和卓依儂的長女祝煦同年同月出生,祝慶祥一時間兒女雙全,好不諷刺。
祝燁朝她點了點頭,客氣的喊她:“蘇姨。”
她那張過早衰老的臉上堆砌出不自然的笑意,用甜膩的聲音回應:“燁兒的腿好啦?多年不見,沒想到都長這麼高了。”
祝燁其實沒長多大,他走時十七歲,回來時二十七歲,除了年齡和閱歷,身形變化不大。他垂眸擋住眼底的諷刺,溫聲說:“蘇姨看錯了,我是坐著輪椅走的,突然站著回來,當然要高大不少。”
蘇慧對他話里的刺視而不見,笑得越發膩人,畢竟祝燁當年是自己腦子不清楚跳下去的,和她無關。
于是她坦蕩蕩的說:“現在科技發達了,首都的醫療條件又好,還能站起來真是太好了,我們老祝今天一定很開心,對不對?”
祝慶祥的反饋要比她真誠得多,一聽說祝燁的腿,眼里又有淚花,喃喃重復:“開心,當然開心。”
祝燁見他哭就心煩,轉頭想溜,順便去找他下午預定的小可愛。
“燁兒!”蘇慧見他左顧右盼,再度叫住他:“聽聞你明天就走,今天要不要回來住一晚?你那身子骨需要人照顧,家里畢竟周全,正好多和你爸敘一敘,他都想你想瘋了,明天我們送你。”
祝燁很服氣她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白蓮花做派,怨不得祝慶祥這個豬腦子這麼多年逃脫不了她的掌控。他沒心思探究蘇慧的重點究竟在讓他“回家住一晚”還是強調“明天就走”,只扔下一句“不用麻煩,我都安頓好了”,便大步朝躲在角落的韶子規走去。
一旁的祝煜見他如此肆無忌憚,當眾給長輩甩臉,一時間羨慕嫉妒恨,暗嘆祝燁過的簡直是神仙日子。
祝燁作為卓遠航唯一的后代,從來不需要在繼承問題上操心,卓氏集團注定是他的;又因看不上祝氏集團這點殘羹冷炙,故而也不需顧慮祝慶祥的臉色,當著親爹的面照樣玩明星,逼急了還有精神病作為擋箭牌。
典型的想干嘛就干嘛,不想干嘛就稱病。哪是一個爽字了得。
韶子規沒有遲到的膽子,早早到了會場。他本就有鉆角落的毛病,在今晚這種不太平的場合毛病犯得更嚴重,就差挖個坑把自己埋起來。
今晚他衣著樸素,靠著躲貓貓的本能在喧囂的酒會中精準找到了一處陰暗角落,很難被人注意到。
在下午那點可憐空隙里,瞿一已經八婆的打聽了一圈,幸災樂禍的恐嚇他說祝二公子是個出了名的精神病,狠起來連自己的命都不要,讓他小心點伺候。令他那顆本就忐忑的心更加驚惶不安。
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他終究還是等來了祝燁。那雙熟悉的尖頭皮鞋再次出現在眼前,嚇得他一哆嗦。
“抬頭。”男人的聲音居高臨下的落下來。
韶子規已如驚弓之鳥,顫巍巍抬頭,露出一張干凈的小臉,眼里的膽怯藏不住。
四目相對,待看清對方的臉,祝燁突然笑了。
不同于他下午應酬時擺出的商務假笑,也不是和祝煜抬杠時的冷笑。他真心要笑的時候臉上的冰霜消融,幾乎可以稱得上溫柔。
“韶子規,”祝燁玩味的叫著他的名字,意味深長道:“子規,說的是杜鵑鳥吧。”
“是。”韶子規慌張的低下頭。
現在已經沒有人知道,他有個曾用名叫“杜鵑”。都怨他生父迷信,算命先生說他八字不夠硬,得取個女孩名才好養,正好他爸姓杜,于是拍腦袋給他起名叫杜鵑。
這個滑稽的名字跟了他十六年,隨著母親的辭世一起埋葬。公司不允許他頂著那麼滑稽的名字出道,他也對拋妻棄子的父親沒有留戀,干脆拋棄過往,轉身便改名隨了母姓,連名帶姓換全套,徹底與過去割離。
他們身處會場的角落,遠離中心,連端酒的服務生都懶得繞過來,周遭沒什麼人,襯托得他們之間的沉默更加尷尬。
兩人都不是健談的人,韶子規清楚自己的職責,謹記要把人灌醉的終極目標,清了清嗓子,開口問:“祝總,要不要我給你端杯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