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耐和痛苦都會過去的。
以后會好的,湯執想。
他看著席曼香被帶下來,也很慢地走向她。
他和席曼香隔著玻璃通話十多年,后來見面她躺在病床上,現在一起站著,才發現自己比媽媽高了很多。
湯執再一次看清楚了席曼香臉上的紋路,她十多年前紋的眉發青了,黑色的短發好像剛昨晚洗過,睡了一覺有些沒規律地往邊上翹。
“媽媽。”湯執叫她。
他微微俯身,把臉埋在席曼香的肩膀上,怕壓到她的傷口,手很輕地搭在她背上。
席曼香也抱住他,雙手環著湯執,身上有洗衣皂的香精味,喉嚨里發出哽咽的聲音。
隔了許久,她才用沙啞的氣音叫湯執“寶寶”。
第59章
為了接席曼香出獄,湯執租了一輛車。司機等在門外,他帶著母親往外走。
他和母親分開太多年了,不知道怎樣的肢體距離是合適的,有些不太自然地牽著她。
席曼香可能情緒太過激動,不知該如何表達,沉默地挨著湯執,慢慢往前走著。
走到車邊,司機替他們開門,席曼香有些吃驚地后退了一小步。
湯執輕摟了摟母親:“媽,是我租的。”
“我還沒考駕照呢,”湯執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不會開車,又怕臨時打不到,所以租了一個。”
“噢,好,好。”席曼香恍然點頭。
湯執和母親一起坐在后座。
車出發后,前座后背的視頻慢慢亮了起來,湯執注意到母親看著屏幕,愣了愣,有些局促地低下頭,像怕碰壞了車里的東西一樣,手交握著放在腿間,后背蜷起了一些。
“媽媽。”湯執的心微微地揪了起來。
她立刻轉頭看湯執,好像由于湯執的聲音而減少了一些緊張,但眼神里仍然帶著彷徨和不安。
“媽媽,”湯執對她努力地、安撫性地笑了一下,“沒關系的。”
“我租了一個小房子,馬上就到了,”湯執對她說,“我們兩個人住正好。”
“我還給你買了衣服,現在先帶你回去洗澡,把新衣服換上。”
席曼香看著他,很慢地點了點頭。在監獄的時候,席曼香從來沒有讓湯執看到過她的這一面,從來沒有畏縮過,總是很樂觀和堅強。
湯執眼睛有點發熱,他忽而想起昨天買好的蛋糕和牛奶,岔開話題問:“對了,媽,你餓不餓。”
他先俯身拿出蛋糕給她,然后拆了牛奶的包裝,把吸管刺進去,遞到她手里:“肯定餓壞了吧。”
席曼香抓著牛奶盒,和湯執對視了幾秒,眼中聚起了淚水,又很快低頭,吸了一口牛奶。
湯執看見她的眼淚滴在手背上,馬上抽紙巾幫她擦了。
“晚上我定了家特別好吃的餐館,”他又抬手,擦席曼香眼里掉出來的眼淚,自顧說,“你肯定愛吃。”
他摟著席曼香,讓她靠到自己肩膀上,哄她說:“回家教你用新手機。”
“你別擔心,”湯執說,“都很好學。”
席曼香嗓子微啞,說了聲“好”。
這時候湯執手機忽然震了一下,他頓了頓,拿出來看,房產中介的張子明發短信問他對房子滿不滿意,有沒有什麼問題。
再上一條未讀短信但來信時間是半小時前,幾乎是判決念出的當下。發信人徐升,他對湯執說:“恭喜。”
湯執沒避著席曼香看短信,她還未從湯執肩膀上抬起頭,也看到了短信的內容,低聲說:“徐總。
”
“是我老板。”湯執對她說。
他本來想告訴她,鐘律師是徐升幫忙請的,但怕說了她多問,繼而多想,便及時收聲,回復徐升:“謝謝。”
湯執還想給張子明回條信息,徐升的電話突然進來了。
席曼香坐直了,湯執和她對視了一眼,有些心虛地接起了電話。
“不用謝。”徐升在那頭對他說。
徐升的聲音很低,背景音似乎有音樂,像是什麼餐廳,或者晚宴現場。
湯執把視線投向窗外,抿了抿嘴唇,又聽到徐升問自己:“湯執,你開心嗎?”
徐升的問題沒頭沒腦的,很是奇怪,只是簡單的問句,又好像包含了很多未解的信息和情緒。
湯執停頓片刻,說:“嗯。”
“那就好。”徐升說。
兩人靜了一小會兒。雖然席曼香坐在湯執身邊,湯執也還是沒有掛電話。他又說了一次:“謝謝徐總。”
徐升隔了幾秒,才用溫和的語調對湯執說“你不用謝我,是我答應你的”。
徐升的語氣鎮定得幾乎刻意,比起和湯執聊天,更像在說服自己。
不過湯執還來不及回應他什麼,突然聽見徐升那頭遙遙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她由遠及近地叫徐升,聲線從模糊變得清晰。
“徐升……不是,你們濱港怎麼連個垃圾桶都找不到——”
她忽然噤聲了。
電話兩端都安靜了片刻,徐升突然直接把話掛了。
騙子。什麼出差。湯執無情地想。明天回來。
席曼香還看著他,他把手機收起來,她對湯執笑了笑,說:“寶寶,你老板人真好,這麼關心你。”
湯執想告訴席曼香自己已經離職的事實,又是怕她想太多會擔心,沒有說。
沒過多久,他們臨時的家到了。
湯執刷了卡,帶席曼香上樓,又說:“媽,你也有一張門禁卡,一會兒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