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的狀況好似很混亂,醫生助理對徐升說:“太太下午突發腦溢血,現在正在急救。情況不是很好。”
助理的聲音低沉,徐升一開始沒有太反應過來,問他:“情況不好,有多不好?”
“……”助理猶豫幾秒,還是照實告訴徐升,“您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回溪城的公路照明不好,車外成片黑峻峻的樹影穿過,像伺在車旁的游魂。
徐升沒再問下去,掛了電話,讓江言立刻安排回程的飛機,剛說完,忽然又接到了徐鶴甫的電話。
“徐董事長”四個字在屏幕上,手機不斷震動著,照亮徐升的下頜和眉骨。
徐升盯著看了一小會兒,按下接聽,徐鶴甫在那頭對他說:“明天簽約準備得怎麼樣了?”
他的語氣竟是輕松的,好像不知道他的女兒躺在手術臺上一般,告訴徐升:“這場收購這麼重要,外公交給了你。”
徐升沉默著,徐鶴甫又問了一次:“沒問題吧,徐升?”
忽然間,徐升的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他握著手機,沒有太過用力,也不曾松開,靜了幾秒,告訴徐鶴甫:“沒有問題。”
徐鶴甫便滿意地掛了電話。
徐升看著電腦,打算繼續把合同再看一遍,但是車有些晃,他最終還是將電腦合上了。
他模糊地想,如果湯執恰好坐在他身邊,他就可以抓著湯執的手。
又過了沒多久,他們抵達酒店樓下,江言站在他身后,一言不發地與他一起上了樓。
徐升刷卡進了房間,房里很黑,他打開主開關,把整個套房點亮了,發現湯執不在里面。
可能去吃飯了,徐升想著,走到沙發旁,看見了湯執擺在茶幾上的手機。
徐升站了一兩分鐘,走過去,把手機拿起來看。
手機屏幕亮了起來,徐升看見了來自自己的未讀短信,想了一陣子,才想通湯執可能很早就出去了,所以沒讀自己發給他的,問他在做什麼的短信。
徐升垂著頭,拿著湯執的手機,又站了一會兒。
他想不出湯執為什麼要出門,會在哪里,他想往門口走,房間的門突然動了一下,發出了很輕的“滴”的一聲。
門被打開了,湯執穿著一件看上去很舒服的淺色外套,手里拿著一瓶汽水,站在門口。
他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些亂,臉頰也有些微紅,眼睛很亮,很溫柔地看著徐升。
徐升叫他的名字:“湯執。”
湯執就向他走來。
湯執的眼睛睜得大大地,專注地看著徐升,徐升又叫了一次他的名字,湯執走到了徐升面前。
徐升伸出手,拉住了湯執的手腕,像拉扯一朵很輕的云,把湯執拉近了懷里,然后很緊地抱住了湯執。
他聞到湯執身上甜蜜的香氣,碰到晚風在湯執身上留下的冷意。
徐升貼著湯執柔軟的頭發,低聲說:“湯執,我的母親腦溢血了。”
湯執好像是微微地僵了一下。
緊接著,徐升便獲得了湯執毫無保留的,帶著愛意和撫慰的擁抱。
第47章
徐升幾乎把湯執箍得喘不過氣了。
在溫暖的、玄關和客廳交界的地方,徐升低下頭,微微俯身,用一種讓湯執覺得應該不會很舒服的、像缺乏安全感的姿勢,緊緊地扣著湯執的腰,將下頜貼在湯執肩頸之間。
“她在急救,”徐升又忽然說,“醫生讓我做好最壞的打算。
”
他的聲音很低沉,明明很成熟也很好聽,卻莫名也有一些傷心和任性。
湯執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徐升。
徐升靠在他耳邊,緩緩地呼吸,有一種湯執并不熟悉的難過從腹部向胸口蔓延。
他覺得徐升有一點可憐。
伴隨湯執在外游蕩了一下午加一整晚的、不知從何而來的失魂落魄,仿佛也因為徐升亟需安慰的模樣,主動地跑進了暫存的容器中。
湯執想,可能是因為他母親出事時,徐升也給過他安慰,也可能只是他自己單純想抱徐升一下。
湯執有點小心地輕輕撫摸徐升的背,過了一小會兒,問他:“我們是不是現在回濱港?”
徐升靜了靜,低聲對湯執說:“還不能回去。”
他松了手,離開少許,垂頭看湯執,而后又靠近了,吻了一下湯執的額頭,說:“明天簽了約才能走。”
徐升似乎已經平復了一些,臉上的表情很淡,唇角平直,好像沒有因為母親在重癥室急救,而產生太多激烈的情緒。
湯執說“好”,徐升看著湯執的眼睛,過了片刻,忽然問:“你下午去哪了?”
湯執愣了愣:“我出去轉轉。”
“是嗎?”徐升垂眼盯著他,停了幾秒,低聲追問,“出去那麼久,不帶手機嗎?”
湯執這時才發現他的手機被徐升拿在手里。
“哦,”湯執不明原因得有點緊張,支吾著說:“忘記了。”
“又懶得上來拿。”他補充。
徐升“嗯”了一聲,問他:“去哪了,去了這麼久。”
說實在的,湯執說不清自己去了哪些地方。
他只是從一個街區逛到另一個,累了就坐到長椅上發一小會兒呆,最后發現天黑很久了,決定回去,已經不知道身在何方,打車回酒店,車只開了十幾分鐘就到了,才知道其實并沒有走得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