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真丑聞》第52章

“要安眠藥嗎?”他問湯執。

湯執抬頭看徐升,徐升的手滑到了湯執的下巴,用拇指和食指扣著。

“湯執。”他微微用力,讓湯執的臉更向上仰起一些。

湯執睜著眼睛,覺得面前的徐升,以及房中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了。

像透過很多滴渾濁的水,在瓢潑大雨中看到的昏暗的傍晚。

每滴水中都有湯執覺得值得存放的一段很短的回憶。

從十歲到二十二歲無數次去程山女子監獄的某幾個雨天。

從寄養家庭逃跑的難得的自由時光。

坐在高中教室,把所有的練習卷做完。

隔著探監室厚玻璃給席曼香展示大學錄取通知書,那天最開心,最有希望。

徐升靠近了湯執,低頭吻了湯執的眼睛和嘴唇,輕而易舉地撬開湯執的牙關,他的上唇有湯執眼淚的濕潤的咸味。

他吮吸湯執的唇舌,抱緊湯執的腰,很含糊地對湯執說別哭,讓湯執同時覺得窒息與安慰。

湯執在恍惚中懷疑,徐升吻他或者從他眼前離開,能夠帶給他的安慰是相同的。

唯一不同的是徐升吻他時,會抱著他,給他溫暖。

(皇后社區醫院 第一版本 未被采用)

診斷證明書

12月6日 01:20填發

被檢人:湯執

年齡:九周歲

1. 神志恍惚、精神差。

2. 手肘、腳踝新鮮擦傷痕。

3. 外耳道輕度充血。

湯執沒有抗拒徐升的吻,他的身體軟得不行,眼眶里淌出許多眼淚。

他的手很松垮地按在徐升胸口,嘴唇被徐升吻得很紅。

徐升將唇移開,隔很近的距離看湯執。

湯執的眼睛還是緊閉著,就像睡著了一樣。

徐升知道他沒有睡著。

徐升以為湯執不會跟自己說話,但是湯執忽然對他說:“我想回濱港。”

湯執鼻音很重,徐升告訴他:“我知道。”湯執很輕地推了徐升一下,徐升后退了,給湯執留出一點點空間。

“也不想吃藥。”湯執睜開眼睛,對徐升說。

可能是聲線的原因,湯執有時候說話會不自覺像在撒嬌。

徐升最早時很排斥,現在卻有些覺得沒有辦法對付。

他想對湯執說你不想吃就不吃了,因為如果徐升不說,一定會有別人說。

多得是人可以為湯執放棄原則,沒有誰是特別的。

“可以。不過今晚你睡我那里。”徐升對他說。

湯執看了他幾秒鐘,同意了。

溪城深夜的風越刮越大。

湯執躺得離徐升很遠,他縮在一旁,背對著徐升,看高樓外幾乎純黑的夜空。

徐升沒有過來抱湯執,可能是也醒著。

和旁人躺在一張床上,但不談欲望,讓湯執覺得很安全。

后來徐升出去了一會兒,好像去打了電話。回來叫了湯執一聲,將通話外放,江言在那頭說:“湯先生,你母親已經醒了一次,脫離生命危險了。這次的傷對今后的生活也不會造成什麼影響,您可以放心。

“鐘律師已經和監獄協商好,等你到了濱港,可以直接過來探望。”

湯執隔大半張床,對徐升說了“謝謝”。

徐升說“不必”,語調還是很平淡,仍舊不準備靠近湯執。

天蒙蒙亮時,湯執睡著了。什麼夢都沒做,深而簡單地入睡。

醒來后,他們就出發了。

「(法庭采用版本)

濱港警局第14分局鑒定結論書

我局委托 皇后社區醫院 對 湯執 進行傷情鑒定(詳況附后),鑒定結論:未發現人體損傷。

12月8日」

第32章

湯執跟在鐘律師身后,走進程山醫院的時候心想,應該沒有人會喜歡普通醫院的味道。

將消毒水、藥物、注射液、塑膠,以及所有人類活動會產生的氣味混在一起稀釋,然后散播到空氣里。

徐升送湯執到了醫院門口,沒有下車。

湯執很感激他。

感激徐升的幫忙、擁抱和讓人自在的沉默。

走進住院部外科病區,湯執在想,以后不論徐升再挑剔什麼,或者對自己說很討厭的話,自己都不應該再不高興了。

不知是否是因為重刑犯的緣故,醫院給了席曼香一間單人病房。

病房在走廊盡頭,湯執和鐘律師經過來往的探視人群,走到在病房門口駐守的監獄警察面前。

湯執出示了自己證件,警察給他開了門,他走進去,席曼香穿著藍白相間的病號服,閉著眼睛,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正在輸液。

湯執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席曼香。

他媽媽是一個很樂天的人,身體很好,永遠紅光滿面,好像活在世界上有那麼多值得開心的事,哪怕在監獄里,都可以找到樂趣。

但她現在躺在病床上,像一個生肺病的小老太太。

湯執走到床邊,看了看坐在床對面的女警,女警看著他,愣愣地眨了一下眼睛。

“謝謝您照顧我媽媽。”湯執對她笑了一下。

她掃了一眼病房門口的那塊玻璃,然后看著湯執,停頓了一小陣,很小聲地說:“不用謝的,照顧是護工在照顧。”又告訴湯執:“她上午醒了一次,是有意識的。”

湯執再說了一次謝謝。

席曼香睡得很沉,湯執在她身旁坐了著看她,連她眼睛邊上的皺紋都數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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