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執站在一旁,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問:“徐小姐還好嗎?”
徐升懸在空中的手頓了頓,放下杯子,接著看了湯執一眼,才平靜地反問:“你真的關心她?”
湯執與他對視少時,誠實地說:“我沒你想的那麼討厭她。”
湯執有時候記性好,有時候很差,徐可渝在表妹的生日會上焦慮地抱著他顫抖的樣子,都好像已經過去很久,他已經記不清了。
她在湯執心里的影子變得很淡,幾乎只留下了與他一樣可悲的那部分。
湯執等了片刻,才聽見徐升低聲告訴自己:“手術做完幾天了,不過人還沒醒。”
徐升說得簡略,沒說具體情況如何。只是湯執不負責任地猜想,既然一整周都還未蘇醒,情況或許還是有些危急的。
“那江助理呢?”湯執又問。
徐升停頓了一下,道:“肋骨斷了,還在住院,要療養。”
“不過答應你的事,我不會食言。”徐升補充。
湯執還沒說話,忽而聽見靠近地下室的后門有很輕的悉索聲,好似是傭人和廚師要來了。
徐升突然想起來似的,往某個方向看了一眼。
湯執順著他的眼神看過去,發現他看的或許是管家房間,便告訴他:“昨天管家摔了一跤,去醫院了,一直沒回來。”
徐升蹙了蹙眉。
突然之間,起居室的燈開了,房中一片大亮。
一位穿著領班制服的,湯執沒見過的中年女傭從地下室臺階走上來。
“你是哪位?”徐升看著她,眉頭皺得更緊了。
“少爺,我是絲琴,”她微微傾身,對徐升鞠躬,“阿蘭有急事回老家了,我先來代替她做一段時間領班。
”
徐升停頓了幾秒,問她:“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
她對徐升笑了笑:“我從前在謹董家里的。”
湯執對徐家的人際關系實在不熟,反應了幾秒,才意識到謹董說的是徐升的舅舅徐謹。
徐升盯著她,背挺得很直,沒有回話。
她身后還跟著幾個別的女傭,有舊面孔,也有新面孔。見徐升不吭聲,她領著人繼續往里走。
湯執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她即將代表徐謹,前來占領徐升的地位、也占領徐升的家。
不過她還沒走幾步,徐升便開口制止了她。
“不用了,”徐升很慢地說,“領班我自己會找,你們先出去吧。”
她抬起頭,愣了愣,有些猶豫地說:“可是……謹董——”
“——都出去。”徐升的聲音雖然還算平穩,卻莫名令人生出一股冷意。
房里沒有人敢出聲,也沒人敢動,湯執目光所及之處,仿若全是靜物。
客廳的鐘敲了一下,七點了。
女傭到底還是沒膽量和徐升起沖突,后退著離開了,房里又恢復了安靜。
但燈還是亮著,湯執看見徐升的下巴上泛起一層胡茬的青色,他的襯衣還是很皺。
他很驕傲又很孤單地站在起居室里,卻讓湯執有一些說不清的難受。
“徐總,”湯執對他說,“我去做頓早飯吧。”
徐升看了湯執一眼,沒有回答,湯執又道:“我很餓了。”
“你可以先去洗澡,”他告訴徐升,“下來就能吃。”
過了一會兒,徐升才說:“好吧。”
第12章
從前在船上打工時,湯執常常給廚師幫忙,自覺廚藝尚可,不過自從來了徐家,他還沒進過廚房。
廚房在餐廳后方,與餐廳之間隔著一道短廊,湯執開了燈走進去,發現廚房比他想象中要大很多。
不銹鋼的臺面上工具齊全,他找出了需要的鍋和米,煮開一鍋粥,然后開始煎蛋。
徐升洗完澡出現的時候,湯執正在給第一個荷包蛋翻面。徐升換了一身正裝,把青色的胡茬刮干凈了,下頜微收,重新變回那個仿佛刀槍不入的徐可渝的哥哥。
他沒有走進廚房,只是站在門口,矜持地看著湯執,問:“你在做什麼?”
湯執看著徐升那張寫滿了不喜歡油煙的臉,覺得有些好笑,想問他“你靠近看看就知道了”,卻突然發現自己了忘拿盛雞蛋的餐盤,只好求助徐升:“徐總,能不能幫我遞個盤子?”
“……”
四目相對的剎那,湯執從徐升的眼神中讀到了對自己廚藝的懷疑。
不過很可能是因為真的餓了,徐升沒提出會影響湯執心情的問題,只是平直地詢問:“盤子在哪里?”
“在那兒,”湯執指了指柜子,“要大一點的。”
徐升微微有些磨蹭地走到柜子旁,俯身拿了一個盤子出來,又踱到湯執身邊,把盤子放在臺面上,再看了看一旁的粥鍋,問湯執:“這是什麼?”
“粥,”湯執把煎蛋鏟到盤子里,打開鍋蓋,攪了攪粥,又把火開大了些,問了徐升一個很敷衍的問題,“徐總,白粥你喝吧?”
徐升含糊地“嗯”了一聲,白粥忽然開始往上撲,徐升立刻后退了一步,問湯執:“怎麼了?”
湯執抬起眼,發現徐升表情十分警惕地盯著鍋子,就把火關了,蓋上蓋子,說:“煮好了。”
“哦,”徐升說,像忍不住似的和湯執確認,“已經熟了嗎?”仿佛很怕吃到夾生的粥。
湯執看了徐升幾秒,對他笑了笑,說“不一定”,又嚇他:“不過沒有關系的,徐總,你放心,就算沒熟,也不會吃死人的。
”
徐升眼中的緊張一閃而過,而后冷冷地對湯執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