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真丑聞》第19章

管家對徐可渝的事三緘其口,徐升沒再出現,網絡上找不到任何相關新聞,沒有人讓湯執離開,沒有人不讓他離開。

從洋房湖畔到山腳下有幾十公里山路,湯執夢到自己在深夜冒雨出發,淌水往下走,抵達徐家莊園出口的時候雨停了。

霽霞漫天的拂曉中,他看見自己鄭重地與母親的自由告別。

徐升回來的這天,離徐可渝車禍正好整整一周。

從早上開始,不好的事接連不斷地發生。

午餐前,管家在下樓時跌了一跤,腿不能動了,他給主宅打了個電話,沒過多久,有車來載他去了醫院。

下午,湯執看報紙劃破了手指,食指上出現了一條很細的傷口,血細細地泛出來,又沒多到能往下淌。

晚餐,湯執吃到了一只不新鮮的蝦,失去了所有食欲,回到房間里。

他與往常一樣,坐在扶手椅上,看著窗外發呆,聽湖畔遙遙傳來的蟬鳴。

在昏昏欲睡時,湖面突然亮了,湯執一驚,隨后發現,那是轎車車燈的燈光。

這是這麼久來,第一次有車在深夜來到這棟宅子。

湯執的心臟快速躍動起來,他很快站起來走到門邊,而后停頓了幾秒,打開門,往樓下走。

管家去醫院了,晚上傭人也離開了,起居室很黑,只有玄關的方向有少許燈光。

湯執聽見悉索的響動,走到了能看見玄關的位置,司機剛扶著徐升進門,正往里頭走。

——江言果然不在。湯執一邊想,一邊靠近他們。司機抬起頭,見到湯執,怔了怔,叫他:“湯先生。”

徐升好像喝了不少酒,渾身都是酒氣,司機開口說話,他也沒什麼反應,只是垂著頭,單手扶著墻,一副很不舒服的樣子。

湯執猶豫地問:“要幫忙嗎?”

司機好似快扶不住徐升了,立即點頭:“謝謝。”

湯執過去,看見徐升低著頭,眼睛緊閉著。湯執剛想去拉他按在墻上的手,他就睜開了眼睛。

不過他沒有看湯執,而是撐著墻,堪堪站直了,轉過臉看著司機。

司機面容緊張地看著他:“徐先生,您還好嗎?”

“……”徐升眉頭微皺,盯著司機的臉,好似是努力地認出了司機的身份,然后將壓在司機肩膀上的手臂收了回來,過了一小會兒,低聲道:“你走吧。”

司機猶豫地看著徐升,沒有馬上行動,徐升再次不悅地皺起了眉頭,一副準備發火的樣子。司機求助般看著湯執,湯執看了徐升一眼,只見徐升又重新閉起了眼睛,看上去已經完全神志不清,只知道對司機說:“走。”

湯執便低聲對司機道:“我扶他上去吧。”

司機只好點點頭,離開了。

湯執半背著徐升,往樓梯的方向挪。挪了幾步,徐升突然咳嗽了起來,湯執沒背穩,兩人一晃,向地上倒去。

徐升重重地將湯執壓在了地板上。

大理石的地面像冰塊似地頂著湯執的背,徐升人高馬大,本來就重,好像是想起來,手胡亂按在湯執的腰側,使勁一撐,湯執被他按得痛呼,抓住他的手臂,徐升又松了力氣,重新倒回湯執身上。

滾燙的呼吸抵在湯執肩頭,讓湯執有些微不適。

過了少時,徐升撐起上身,低頭看著湯執。

“你。”他的眼神微微有些迷惘,好像外露了很少的痛苦,也好像沒有。湯執和他沒那麼熟,因此也看不出他的心情。

徐升看著湯執,辨認了很久,都沒開口。

湯執等了一會兒,問徐升道:“徐總,你起來一點,我扶你上樓,好嗎?”

徐升還是沒說話,不過撐著坐直了。

湯執以為他同意了,便先站了起來,俯身想把他拉起來。

但徐升可能誤會了湯執的意思,反應很快地擋開了湯執的手,還握住了湯執的手腕。湯執本來也沒站穩,被徐升拉得向前一撲,膝蓋重重磕在地面,壓到徐升身上,把徐升壓了回去。

徐升的后腦勺也在地上碰了一下,發出一聲悶響。

湯執無奈至極,又坐起來一些,發現徐升睜著眼睛,眼神愣愣的。

過了許久,徐升才開口,冷冷地問:“我在哪里。”

“家里。”湯執說。

“哦,”徐升糊里糊涂地說,“到家了。”

湯執看著徐升,覺得徐升可能還是根本沒認出自己是誰。

徐升好像也不準備再和湯執說話了,他沒什麼禮貌地推了一下湯執的肩膀,恰好把湯執推到地毯上,又不知為什麼,翻身半壓在湯執身上,一動都不動得得緊緊抱住湯執,像抱著一個玩偶。

湯執也沒力氣了,只好由徐升壓著,想歇息一會兒,再做打算。

沙發旁的大地毯很厚,不像大理石地面一樣躺著背疼。

就這麼躺了片刻,湯執突然發現徐升已經睡著了。

他仰起頭,去看徐升的臉。在微弱得像月光一樣的玄關燈的余光里,徐升安靜地閉著眼睛。

徐升的領帶被他自己扯松了,扣子解開了兩顆,酒味很濃,但身上的氣味并不難聞,明明比往常不體面很多,偏偏還是很冷淡、圣潔,像湖底的光,或是別的什麼驕傲的、遙不可及的東西。

他的手按在湯執的背上,看起來好像比任何時候都要狼狽,也比任何時候都要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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