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尚意誠被陛下欽點升了官,眾人知他搭上了姜善,再不敢輕視他。
姜善一連好些日子沒有上朝,待在宮內養傷,他手上和腳上的傷都不嚴重,唯獨斷了肋骨,需要好生將養一段時間。
姜善不是個好動的人,況且外頭熱,他大多數時候只待在殿內,看看書什麼的。
那一日晚間用罷飯,姜善倚在羅漢床上同端獻下棋,小幾上擺了香爐,挨著窗戶底下的高幾上放了個磁壇,里頭擺了好些瑞香花。
碧玉帶著火青過來,回說火青規矩學的差不多了,叫來姜善跟前看看。
火青上前行禮,跪伏在地毯上。
端獻看了他一眼,“哪里的小太監,沒見過。”
“前幾日碰巧遇見的,”姜善道:“我看著他機靈,想留他在身邊伺候。碧玉到底是個姑娘家,不能跟著我跑里跑外的。”
端獻脫去了外衫,腰間玉帶勾勒出一把好身形。他倚在迎枕上,一條腿曲著,搭著手腕,姿態很是隨意。
“傷還沒好呢,往哪跑?”
姜善失笑,“我就是說一句,不是真要出宮。”
端獻慢悠悠的落下棋子,“既如此,也用不著他。你如今傷著,身邊伺候的不能用新人,還是叫碧玉伺候吧。若你覺得不方便,我把豐興也留給你。”
“罷了,”姜善道:“我只在宮里待著,能用幾個人伺候呢,碧玉一個就夠了。”
他轉頭看向碧玉,“把火青帶下去吧,這段日子叫他跟著眾人一道做些尋常灑掃的活兒。”
“是。”
火青只得起身,跟在碧玉身后走出去了。
端獻去看姜善,道:“我有件東西給你,你來瞧。”
豐興即刻端著錦匣過來,姜善看去,只見一頭白玉的小貍奴,渾身潔白如雪,紫鼻金睛,眼中閃閃地放出光彩。
“好漂亮。”姜善伸手拿出來,仔細撫摸。
“它這眼珠,是用貓兒眼鑲成的,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能按著時辰忽大忽小,倏尖倏圓,同真的貓眼睛一樣。”端獻道:“現下瞧不出來,明日你看就知道了。”
姜善拿起來把玩,越看越愛,幾乎愛不釋手。
端獻看著姜善喜歡,卻也知道姜善只愛這一會兒罷了。一個擺件到底不能同真的貓兒一樣,看多了總歸還是沒趣。只是可惜端獻不耐寵物毛發,不然倒是可以給姜善弄一只真的貍奴來。
前朝如何的風起云涌姜善全不知道,那些有的沒的消息也傳不進內宮里來。姜善一閑下來,連針線活兒都拾起來了。慕容浥笑他說跟真的后妃似的。
一日姜善午睡起來,忽聽得殿外有些哭聲。他心里驚奇,也沒叫人,扶著桌椅走到窗戶邊。推開窗戶一看,是火青躲在南窗下抹淚。
“你哭什麼?”姜善問道。
火青嚇了一跳,回身見是姜善忙跪下行禮,口稱恕罪。
姜善擺擺手,又問道:“你哭什麼?”
火青抬頭看了姜善一眼,只不說話。
姜善倚在窗口,道:“我問你呢,怎麼不說話,可是有人欺負你?”
火青搖搖頭,他抬起頭看姜善,鼓足勇氣張口說話,一開口卻又帶了些哭腔,“廠公不想讓火青跟在身邊伺候,是不是因為火青哪里做的不好?”
姜善一愣,火青又道:“若是火青哪里做的不好,廠公打也行罵也行,就是別叫火青回去。廠公是頭一個對火青好的人,火青想跟著廠公。”
不等姜善回話,火青便在地上跪著磕頭,“求廠公成全。
”
姜善唬了一跳,火青磕頭是實實在在的磕,一頭磕在青石磚地上,額頭就留個青印子。
“罷了罷了,”姜善道:“你愿意跟著就跟著,明兒叫你進來伺候就是了。”
火青瞪大了雙眼,仿佛不敢相信一樣。過了一會兒,他才破涕為笑,連連磕頭道:“謝廠公成全,謝廠公成全。”
姜善被他弄得苦笑不得,道:“這會子就別磕了,進來扶我一把。”
火青很響亮的應了一聲,一溜煙兒跑進殿內扶起姜善。
晚間端獻在前頭耽誤了,傳話回來叫姜善先用膳,不必等他了。
姜善便自己用了膳,過后在榻上坐著,一邊吃果子一邊聽火青說話。
火青在講他的一些舊事和他在宮中的一些見聞,他口齒伶俐,說到趣處,一圈人都笑起來。
姜善賞了一碟點心給火青,火青一邊謝恩一邊接了,回頭卻總是看著門口,有些心緒不寧的樣子。
姜善問道:“怎麼了?”
火青眼里都是擔憂,“白日里陛下說不許奴才跟著廠公伺候,過會兒陛下回來見了奴才,會不會生氣啊?”
姜善笑道:“你想的忒多了,陛下哪會計較這些。”
火青猶不放心,“若是陛下回來了,不叫我在廠公身邊伺候了怎麼辦?不然奴才躲一躲吧。”
姜善卻是被逗笑了,對著碧玉道:“這孩子年歲不大,心思還不少。”他又看著火青,“我既叫你留了下來,旁的你就不用管了,安心就是了。”
火青得了姜善的承若,放下心來,又說起話逗姜善笑。
端獻回來的時候便見火青挨著姜善坐在腳踏上,姜善笑的眉眼彎彎。
他走進內室,火青一見他,便瑟縮了一瞬。
姜善沒注意,只是沖著端獻道:“是不是前頭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