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姜善皺起眉,“是不是有什麼內情?”
“我不知道,”慕容浥態度很是隨意,“不過我猜,最有可能的就是京中有人想借刀殺人,不然那些人遠在應天,怎麼就能把你的行蹤知道的一清二楚呢。”
姜善若有所思,慕容浥道:“你現在用不著想太多,好好養傷就是了。比起你,更應該擔心的是那些人。”
姜善聽的云里霧里,不解的看向他。慕容浥只攤了攤手,目光示意武英殿。
外面驕陽似火,武英殿里卻好像風雪肆虐。端獻站在上面,目光逡巡著掃視眾人,眸中是如深井般難以預測的幽深。
“文圣皇帝在時曾對朕說過,他說自命清高的文人是最利欲熏心的人,他們渴望名,渴望千古留名。他們中的很多人通過駁斥皇帝來達到這個目的,后人稱頌他們為直言諫上的諍臣。”端獻居高臨下的看著眾人,“先帝一心想做個仁義的明君,諸位直言諫上,他不會要了你們的命,反而會成全彼此的名聲。”
端獻聲音緩慢,一字一句猶如堆積起來的烏云,籠罩在眾人頭頂,“可是朕不打算做明君,朕也不在乎身后的名聲。只要朕過得順心,做個昏君,暴君,也不是不可以。諸位可明白?”
諸位大臣眼觀鼻鼻觀心,一聲不敢吭。
“當然,若是諸位想拿項上人頭和兒女妻眷來搏個千古流芳的名聲,朕很樂得滿足你們。”
朱袍紫袍的大臣們全都跪了下去。
“梁格,”端獻垂下眼睛看他,“你心里明白了嗎?”
梁格拳頭緊握,“臣,明白了。”
“好。”端獻道:“梁大人乃是經歷過風雨的老人了,朝中諸位都依你為尊,姜善遇刺的事情就交給你去辦,務必查個水落石出。
”
梁格身影一僵,低頭稱是。
端獻看了他一眼,輕描淡寫道:“若是查出來不讓朕滿意,朕就把在座的諸位大臣全都下獄。”
梁格猛地抬頭,“陛下!”
“梁大人覺得不妥嗎?”端獻看著他,嘴角掛著一絲冷笑,“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誰讓朕是皇帝呢。”
梁格面色鐵青,一言不發。
端獻掃視諸人,鳳眼睥睨,“朕為君,諸位為臣,在朕的朝堂,為臣者就該知道為臣的本分。今日姜善遇刺,朕要所有牽扯其中的人拿命給他賠罪!”
諸位大臣跪伏在地上,戰戰兢兢。
端獻最后看了這些人一眼,甩袖離去。
同慕容浥說了幾句話,他便催著姜善喝藥,喝了藥,姜善又睡了過去,只是不大安穩,稍微有些動靜就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看著走進內室的端獻,端獻放下簾子走到床邊,“我吵醒你了?”
姜善搖搖頭,端獻撫了撫姜善額角的碎發,聲音很輕,像一聲嘆息,“你真是,要嚇死我了。”
姜善蹭了蹭端獻的手掌,全然的依賴與貪戀的模樣。他知道端獻喜歡他這副模樣,他想叫他安心。
端獻笑了一聲,又嘆了一聲,“或許我要把你關在宮里,你才會平平安安的,沒有這麼多磨難。”
姜善對著端獻笑,因為身體的原因他說話的聲音很輕,“都聽你的。”
姜善的溫順讓端獻心里的煩躁少了一些,即便他不會對著姜善發作出來,也總擔心會在姜善面前露了行跡。
端獻伸手撫摸姜善的脖頸,摸到了一些細膩的汗,他問道:“熱?”
“你被人包成這樣,你不熱?”
端獻笑笑,道:“不能用冰,不然濕氣進了傷處,會落下病根的。
”
姜善點點頭,只是聊了這麼一會兒,姜善臉上就顯出一些疲態。端獻拿起扇子給他扇風,輕聲道:“再睡會兒吧。”
內室很安靜,兩個人的呼吸聲相互交纏,姜善喜歡這樣靜謐的時光,好像只有這個時候的端獻才是完完全全屬于他的。在很多很多年以后,當他回想起來,總覺得這樣靜謐的時刻才是真實的。
作者有話說:秋天下雨的時候很適合裹著被子窩在床上,有種又喪又暖的感覺
第57章 火青
尚意誠從北鎮撫司走出來已經是傍晚了,陸商親自審的他,刑具擺了一墻,雖然陸商說這些不是用在他身上的,尚意誠還是被嚇住了,回話的時候都客氣了不少。
拖著兩條腿走回家中,尚意誠剛要躺下歇一歇,伸手卻摸到懷里揣了什麼東西。他拿出來一看,原來是姜善碎掉的血玉鐲子,斷口處有些暗沉的顏色,大約是姜善手腕上的血。
尚意誠看著鐲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鐲子是好鐲子,在燭光下顯出一種通透瑩潤,仿佛內里是溶溶的水,很是好看。唯獨鐲子上沾的血讓它起來有些不詳。
尚意誠尋了一塊布巾,蘸點水仔細擦拭,三塊鐲子的碎片,剛剛好能拼成一個完整的鐲子。尚意誠比了比,覺得姜善的手腕實在是很纖細了。
他又想起姜善這個人,姜善實在是個很特別的人,他跟尚意誠所見過的每一個人都不一樣。就好像是黑白的水墨畫里忽然落下了一筆朱砂,鮮明的不得了。
尚意誠亂糟糟的想了很多,尋了一塊緞子將碎掉的鐲子包好,放進匣子里不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