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已經有人注意到了姜善,有幾個人往姜善這邊走來。忽然,姜善身邊站了一個人。他望去,原來是陸商。陸商同姜善說話,那些個公子哥兒便都不敢近前了。
姜善又抬頭看去,那抹荔紅色的身影,已經回到人群中間,被各種各樣的人簇擁著,看不分明。
陸商拉了他一把,“走吧。”
姜善點點頭,跟著陸商走出花園。
一路上,姜善都在沉默。
走到太湖石旁,陸商停下腳步,回頭看姜善,“不想問點什麼?”
姜善笑了笑,“一時之間不知道從哪里問起。”
陸商看他笑的難看,便不再問他,只是道:“前些日子云獻送了一對姐妹入宮,那對姐妹很得陛下寵愛,其中一個有了身孕,為兄長向陛下請封。云獻就是那個所謂的兄長了。”
姜善點點頭,“后來呢。”
“你不是看到了嗎,”陸商道:“云獻入朝之后,很得陛下看重,兩月之內,連跳三級。如今我在陛下面前都沒有他得臉。”
說著,陸商忽然哼了一聲,“我當初還在想,他怎麼敢走這麼險的一步棋,原來是把你撇下了,無懼無畏啊。”
姜善疑惑的看向陸商,陸商負著手,面色有些冷,“你看著他現在鮮花著錦,不知道其實他是熱火烹油。齊王燕王都把矛頭對準了他,他又日日待在陛下身邊,陛下可是很了解他的人,一個不慎,滿盤皆輸,我們都要跟著他喪命。”
說到最后,陸商語氣里已然沉了許多。
姜善皺起了眉,“你總不能,這個時候抽身退步吧。”
“那也得退得掉才行。”陸商話就說到這里,他轉而問姜善,“你為什麼不離開京城?”
姜善一愣,“我為什麼要離開京城?”
“當然是為了自保,”陸商道:“他若成功了,皆大歡喜,他若失敗了,我們這些人都要跟著他一起送命。你現在算是置身事外的那個,自然能活一個是一個。”
姜善面色微斂,“我倒希望能跟他一起送命。”
回去的那天晚上,姜善做了一個夢。他走在長街上,人群都往一個方向去。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就跟著人群一塊走。
原來他們去的是午門。
姜善站在刑場旁邊,上頭烏泱泱跪了很多人,怕是要比底下站的人還多。那邊已經開始斬首了,人一個接一個的死去,鮮血流的滿地都是。
為首的是熟面孔,有陸商,有慕容浥,還有云獻。
陸商沖著死去的人嘶喊,那是他的家人,那些是他們不能失敗的原因。
云獻身著囚服跪在太陽下,目光穿過人群落在姜善身上。
姜善想走上前去,但是人群太擁擠,不住的將他往后擠。姜善離云獻越來越遠,到最后幾乎看不清楚他的臉。
等姜善從夢中醒來,他已經渾身被汗濕透。窗戶沒有關,外頭下起了雨。姜善站在窗戶邊,一站就站了整夜。
他從來沒有這麼清醒的認識到什麼叫奪位之爭。
沒過多久,就聽見燕王被貶謫的消息,他這一貶,直接貶去了封地。在這個檔口,就藩意味著失去了即位資格。這下子,太子之位幾乎鐵板釘釘是齊王的了。
轉眼入了冬,不知怎的,齊王忽然發動了宮變。姜善聞說驚訝不已,陛下已然年老,難道齊王連這點日子也等不得?
宮變被陸商帶兵剿滅了,齊王當場被殺,死的時候就在陛下眼前,血都濺在了陛下臉上。
陛下嚇暈過去,醒來之后便下旨,立新妃子肚子里還沒出生的孩子為太子,眼下,國舅監國。
姜善知道,一切已經塵埃落定了。
那天下著雪,姜善從沈難那里回來,他沒坐馬車,自己走回來的。天已經昏暗了,姜善身上穿的還是舊年云獻給他的那件狐裘,迎著漫天的雪珠子,眼睫都染上一層霜雪。回來的路上,瞧見誰家房檐伸出了一枝好梅花。姜善起了玩心,悄悄的折下一枝,揣在懷里快些跑開了。等跑出那條巷子,他才把梅花拿出來,握在手中,一邊走一邊看。
走到自家門前,忽然看見門口站著一個人,長身玉立,舉世無雙。
隔著好幾步,姜善便停下了。
那人回過頭來看他,風雪里只有他的眉眼是清晰的。姜善恍然發覺這個情形很熟悉,一如舊日時光。
作者有話說:下一章就進宮廷篇章了,我可能需要理一理大綱以及求收藏求評論求海星啦
第41章 倒春寒
昨個兒夜里下了一場雨,倒春寒來的猝不及防。姜善在端獻懷里醒來,一坐起來,便覺得寒涼不已。
豐興微微掀起了軟簾,外頭侯著的宮女太監魚貫而入,捧著熱水布巾等物進來。
端獻在那里洗漱,姜善披了件衣服走到窗戶邊看那幾盆蘭花。
不出意料,那幾盆蘭花因為這突如其來的一場倒春寒都枯死過去了。
端獻一邊擦手一邊也過來看,問道:“都死了?”
“可不是。”姜善語氣之中不免惋惜。
“嘖,”端獻道:“想是養的不經心。”
他話音落下,立即就有兩個太監戰戰兢兢的跪下求饒,他們是負責這幾盆蘭花的人。
端獻像是沒看到這兩個人一樣,只湊上去看了看枯死的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