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呼出一口氣,道:“我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剩下的,就是你了。你想要我做什麼?”
云獻看了他一眼,“聽你這話,仿佛你立刻就要去死似的。”
端瑋沒有說話,他這種態度,幾乎是默認了。
云獻挑了挑眉,問道:“你不想再見他一面嗎?”
端瑋一怔,“什麼意思?”
云獻笑而不語。端瑋眼中浮現出一種不可思議的猜想,出口的聲音都在顫抖,“你是說,他沒死嗎?”
云獻點了點頭。
端瑋一把抓住云獻的胳膊,“他在哪兒,我要見他!”
云獻將胳膊從端瑋手中抽出來,“著什麼急啊,我要你做的事情你可還沒做呢。”
端瑋眼里重新燃起了光芒,從前被他忽視的細節一一回想起來,他很快想明白,“是你把他帶走的,你謊稱他死了,目的就是為了逼我出手,逼我替你做事。”
“這話怎麼說的,”云獻笑道:“我只是看王溶可憐,想幫他一把罷了。”
端瑋冷靜下來,“你想讓我做什麼?”
“端午佳節,做孫兒的為表孝心,挑了幾個可心的人送給陛下。”云獻在笑,笑意卻不達眼底,“畢竟去年的這個時候他剛剛處死了自己的兒子,難免心里不痛快。”
端瑋的面色十分難看,“往宮里送人,鬧不好這就是謀逆的大罪!你是不是瘋了!”
云獻睨他一眼,“我還怕什麼謀逆的罪嗎?”
端瑋面色鐵青,“你不怕,我還怕,成王府上下不可能給你陪葬。”
“你這麼說話就太傷我的心了。”云獻道:“好歹端陽救了我,我可不是什麼忘恩負義的人。只是借你的門路送個人罷了,往日齊王燕王往宮里送的人還少嗎?”
云獻慢悠悠道:“我又沒說送進去的人一定是刺殺陛下的。
”
端瑋才轉好的面色又沉了下來。
云獻樂不可支,道:“開玩笑的。”
端瑋目光沉沉,仍舊在猶豫。云獻漫不經心道:“你可要想好了,你已經放棄了王溶一次,還想放棄他第二次嗎?”
端瑋像是被針扎了一樣瑟縮了一瞬,他咬著牙問道:“你確定不會波及到成王府嗎?”
“比起你,我大可以讓端陽做這件事。”云獻直視端瑋,“而我選擇讓你去做,足可以表明我的打算,無論如何,都不會涉及成王府。”
端瑋緊握著的手倏地松開,“好,我幫你。”
云獻這才笑了,道:“王溶身子有些不好,我將他移去城東的一處宅院了,回頭讓三秋帶你去看。”
“我要將他帶走。”
云獻挑了挑眉,端瑋道:“不是你說的嗎,不能拿重要的人冒險。”
云獻眼里的笑意愈深,他頷了頷首,“請便。”
云獻跟端瑋前后腳出了府,等到晚間,云獻才從外頭回來。姜善一般晚上來找他。有一回云獻有事耽擱了,姜善直等到半夜。
這種感覺是很奇妙的,云獻站在院中,竹影斑駁,屋里點著明亮的燈,暈在窗紙上,暖融融的。那是有人點了一盞燈,在等自己回來。
云獻走進屋,屋里彌漫著一股艾草的味道。姜善坐在里間榻上,桌上擺了很多五色絲線,他低著頭編長命縷,不疾不徐,帶著一股沉靜的氣質。
“大晚上的做這些,眼睛要難受的。”
姜善聞聲抬起頭,沖他笑道:“回來了。”
云獻應了一聲,姜善起身去爐子上拿回了溫著的粽子,五只小巧的粽子,放在一個盤子里,擠擠挨挨的,很是可愛。
云獻剝了一個吃了,旁邊姜善給他倒了雄黃酒,之后繼續編他沒編完的長命縷。
姜善的手藝很好,五色絲線在他手中穿梭,不多時,一個漂亮的長命縷便做好了。
姜善把這長命縷系到云獻手腕上,“要等到了六月六才可以摘下來,扔到水里叫它飄走,可保福壽安康,百病不生。”
云獻看了看手腕上的長命縷,問道:“你也帶了嗎?”
“我還沒呢。”姜善道:“忙了一天,才閑下來,只做好了一個。”
云獻將自己手上的長命縷解下來系到姜善手上,動作輕柔,似有無限眷戀。
姜善不解,看向云獻。云獻摩挲著姜善的手腕,“我時常在想,你遇見我,是幸還是不幸。我的姜管家一身干凈不染纖塵,卻被我生生拉進這一趟渾水里。日后你想起來,會不會怨我。”
“我當然不會怨你,”姜善道:“這是我自己選的路。”
云獻沒說話,只是那麼看著姜善。
姜善又奇怪又擔心,“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你怎麼同我說起這些了。”
云獻低下頭理了理姜善的袖子,道:“我今日去見了陸商,問他我父親的事。陸商是陛下的心腹,雖然我父親這件事陸商因為避嫌沒有插手,但是他肯定知道些什麼。”
“他說了什麼?”姜善問道。
“他告訴了我,為什麼我父親認下了謀逆這樁罪名。”云獻看向姜善,“我們家,確實謀逆了。”
姜善倏地一驚。
謀逆的人不是太子,是太子妃。
太子妃是英國公府的嫡女,英國公府三朝元老,在朝堂之中底蘊深厚。太子妃出身名門,碧玉年華嫁給了尊貴無匹的太子,不久之后生下了云獻,云獻小小年紀便嶄露頭角,為陛下所愛,驚才絕艷,舉世無雙。
她活這麼久,實在是太如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