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獻問道:“怎麼這會兒來了?”
“我早就來了,在你這里待了半晌了。”姜善道:“后院鬧得厲害,我不想往前湊。”
云獻換了衣裳坐在榻上,問道:“怎麼說?”
“還不是那位新夫人麼。”姜善在云獻對面坐下來,道:“她一來便將管家權要了過去,日日叫我和王溶去她跟前立規矩。三姑娘要預備著說親了,年前就在學著管家,這下好了,什麼都摸不著了。還有王溶,王溶本就不喜歡她,兩人在一塊總沒個好臉色。前幾日她罰王溶在西廊上跪了三個時辰,倒春寒的天,在冷風口吹了三個時辰,回去王溶就病的起不來身。”
“她這般行事,府上人沒說什麼?”
姜善哼了一聲,“頭先還有個每日的晨昏定省,后來她也不來了,說是對王妃的孝心不在這上頭。王妃氣的訓斥她幾句,轉天王爺就被參了一本。你說,這叫什麼事。”
云獻撫著茶杯邊沿,“真是稀奇。”
“王妃已然不再理她,幾位姑娘都避得遠遠的,王溶又病了,跟前只剩下我。我不想往她那里湊,索性告了假,府上諸事,隨她擺弄吧。”姜善說著,劃拉幾下算盤珠子。
云獻笑問:“你就不怕她趁機把你架空了?”
姜善哼笑一聲,“我在王府經營了這麼些年,她要是這麼快就能架空我,我倒還服她。”
姜善甚少這麼討厭一個人,瞧他說的話,倒像是在為自家人鳴不平似的。這就像是小孩子之間玩鬧,他的小伙伴與旁人吵了架,他就幫著自己的小伙伴不搭理那人,好笑又好玩。
云獻忽的想到了什麼,問道:“端瑋呢?”
“二公子?”姜善想了想,道:“似乎新夫人還能聽得進去二公子的話,不過到底有限,新夫人的主意可大著呢。”
云獻笑了,“端瑋久經風月,又生得一張好皮相,總不會連個小姑娘都哄不住。你且看吧,府上就快平靜下來了。”
云獻猜的是對的,沒過多久,姜善就看見了端瑋同李氏女一同去給王妃請安。李氏女姿態雖還透露著高傲,到底規矩沒有錯。她也放下了管家權,只留了一小部分,沒有繼續在府中大動干戈。從王妃院里離開的時候,端瑋同新夫人并肩走在一起,看上去感情很好。
只是這份模樣落在王溶眼里,無疑是殺人誅心,本來快要好了的身子生生嘔出了一口血。
姜善去看他,王溶躺在床上,面色蒼白。他緊緊拉著姜善的手,“我不怕被那李氏女為難,訓斥也好,罰跪也好,從前在宮里我什麼苦都吃過,沒有什麼挨不過去的。我只怕他不要我。”
姜善心酸不已,只得好言安慰王溶,說二公子不是個薄情的人,興許他也有他的不得已。
“真的嗎?”王溶像抓著救命稻草一樣抓著姜善。
姜善答他,“當然是真的,所以你得快些養好身子啊。”
姜善沒有云獻那樣出口成真的本領,王溶一連病了十幾天,端瑋一次都沒來看過。后頭姜善實在沒法子了,跑去端瑋那里請他去瞧瞧王溶。
端瑋坐在水榭里描花,姿態漫不經心,“姜管家回吧,他生病了我去瞧,這是哪里的道理。”
聞言姜善心里涼了一半,他語帶懇求,“好歹這麼些年的情分在,二公子哪怕只給他一個念想呢。
”
端瑋沉默了很久,末了,他撂下筆,“姜管家不回,我就先走了。”
姜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兀自氣悶,一轉頭發現端瑋做的丹青落了下來。姜善不知道這是不是端瑋故意留下來的,不過也沒有關系了。念想是一個人的事,不需要另一個人承認。
端瑋描了一幅牡丹,這個時節,畢竟這個春天這麼冷,牡丹或許要比以往開的更晚。姜善把那幅牡丹那去給王溶,王溶果然提起了一些精神。
他將那幅牡丹掛在臥房,日夜看著,好像那幅牡丹才是他的情人。
姜善松了一口氣,回去跟云獻說起這件事。姜善有些不確定了,他不知道端瑋現在是不是有苦衷還是樂在其中。
比起府中人,云獻顯然依然自得的多,還有閑心去掐了一把鳳仙花回來,淘成汁子加進香粉里去。
“端瑋聰明有余,到底牽掛太多,舉止都受著限制。”云獻道:“眼下這困局,多半是成王府上下自己做成的。雖說這門婚事是陛下賜婚,但那又如何呢?若一開始拼著抗旨不接受,左不過就是受訓斥,不至于真的搭上一條命。陛下那個人,心里很有幾分護短在,比起成王,到底首輔是外人,他不會看著自家人被外人逼迫。若是這時候首輔繼續施壓,那更好了,陛下心里會有個疙瘩。到時候就不是成王與首輔的事,而是陛下與首輔的事了。”
云獻繼續道:“人娶回來了也有人娶回來了的法子。將李氏女關起來,換掉她身邊所有的下人,不叫她與娘家聯絡,只叫她藏在府里當個擺設就是了。
”
姜善道:“府上一開始也只是想把她當個佛供起來就是了,誰曾想會鬧出這麼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