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邱翰林還不算老糊涂,做了件人事。
懸了半個月的大石終于能放下,嘴里不斷向王律師道謝,心中滿意非常。
無論怎麼樣,只要邱家的資產還攥在自己手中,便有翻盤希望。
花園最偏僻的一角,此刻正寂靜得毫無聲息。
邱學逸身前杵著一塊畫板,纖瘦的指尖握住畫筆,半天未曾落下。
他原本想描繪的只是一副冬季蕭瑟,萬物凋零的風景,慢慢的卻走了神,眼神放空,手指憑肌肉記憶滑動,自己也不知道在畫什麼。
等他反應過來,瞳孔聚焦的一瞬,驟然抽縮,收入了畫紙上,那張風流魅惑,早已熟稔于心的面龐。
略帶些嬰兒肥的臉蛋立即漲紅,緊張與羞憤溢于言表,“啪嗒——”一聲,畫筆掉落,胳膊微顫著,就要把這幅不該出現的油畫揭下。
剛伸到一半,被橫空而出的臂膀攔了下來。
“別動啊,畫得多好,就像你以前給我畫的每一幅,栩栩如生。”
心跳驟停,還沒來得及反應,一個溫熱的胸膛突然將他擁入懷里,帶著他的手,往內一收,形成不容掙脫的桎梏。
“哥……”邱學逸艱難地張口,只覺嗓子干澀無比。
“喲,這麼快改口了?”背后的男人低笑一聲,薄唇挨近耳廓,柔柔呵著氣,“可我,一點兒也不想做你的哥哥。”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宛如重錘砸落,邱學逸說不清自己這一瞬的心情,整個人好似被放進滾水里,灼痛難忍。
他開始小幅度地扭動,沒什麼威懾力地囁嚅:“你別這樣,哥……”
郁簡果然半分放手的意思都沒有,力道反而更重,調笑著開口:“還叫呢?不心虛嗎?哪個弟弟會和哥哥談戀愛啊。
”
“再說了,你以為我回邱家之前,千辛萬苦跑去倫敦,想方設法認識你,就是為了提前培養兄弟感情?”
這一句話,準確無誤刺中邱學逸最深的軟肋,輾轉多日都翻不過去的傷疤,此刻被對方血淋淋地撕開,呼吸都變得困難。
不敢去看近在咫尺的男人,只是垂著腦袋,一下子紅了眼眶。
“你和方永新……是一伙的……為了搶我們家的財產……”
“哈,你們家的?”郁簡仿佛聽到什麼笑話,眉骨輕抬,又逼近了幾寸,近乎貼著他的面頰,“財產肯定是要拿的,但不是搶,而是奪回原本就不該屬于邱家的東西。”
指節修長而微冷,一點點鉗住下巴,朝自己的方向擰過來。
“你不是很喜歡我嗎?不是說為了和我在一起,寧愿瞞著父母,私奔到國外嗎?那我現在告訴你,你爸所有的財富,都是踩著別人的尸骨,用盡了骯臟手段才得到的,他欠我媽的,欠方家的太多,你作為他的兒子,愿意替他認錯,代他贖罪嗎?”
郁簡不徐不疾地說著,嗓音刻意壓低,透出難言的蠱惑。
邱學逸的瞳孔不自主晃動,內里的情緒無數次拆解分崩,他實在是個一眼能望穿的人,長久的相處下來,郁簡早已將他吃透。
比如善良,會為根本不是自己犯下的錯而愧疚,比如專情,哪怕明知彼此的相戀從頭到尾都是一場騙局,也仍舊難以割舍。
郁簡當然清楚,什麼樣的話最能動搖他。
“其實,我也很喜歡你啊,我們不還說好了要出國領證嗎?只要你態度誠懇,我完全可以放下仇恨,和你一起去一個世外桃源,過我們曾經幻想的生活。
”
他喑啞著聲音說,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廓,柔情的蜜嗓好似一條隱形絲線,不緊不慢,牢牢牽動著邱學逸的心弦。
禁錮的力道早已松懈了,而懷中的人,卻如同被剝離魂魄一般紋絲不動,乖乖困在他筑好的囚籠之中。
郁簡的眼眸越發幽邃,凝望的過程中,閃過細碎光點。
“你在這里,呆得也很辛苦吧?我們離開,撇掉所有麻煩,找回曾經的快樂,不好嗎?”
雖是問句,語調卻盡皆哄誘。
圓圓的眼睛睜大,邱學逸怔忡地回望他,眸色浮現出最為劇烈的掙扎。
郁簡幾不可察地挑起唇角,不再說話,只是無聲地撫過小家伙的頭發。
他知道,這一句,正中靶心。
裝修極具宮廷風的包房里,穿著旗袍的服務生依次端上琳瑯滿目的菜肴。
笑容可掬地執起茶壺,為客人倒了一杯清香的碧螺春,隨后井然有序地退下。
管奕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環顧周圍三三兩兩,在煙霧繚繞中談笑風生的人們,頗有些不自在。
他明白,銷售圈子里大半的交情,都是從酒桌上拉來。
想要拿下大單,除了自身軟件過硬之外,和目標公司的高層搞好關系,也是重中之重。
所以,陪酒吃飯是怎麼都躲不過的一環。
對管奕深而言,龍蛇混雜之地的刀光劍影,他早已習慣,可像這種推杯換盞,你來我往的酒局,他還真是接觸得少,不太熟練,這些圈內人聊的IT話題,也多數聽不懂。
有些苦惱地皺了皺眉,余光瞥了眼白嘉鈺,作為擠走方永新,坐上中華區一把手位置的人,自然觥籌交錯,應付得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