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告訴你實話,有過。”
此話一落,摟著管奕深的力道猛然收緊,方永新抬眸直視,清雋的臉龐看似一如尋常,眼角眉梢的細節,卻已然出賣他心中難得的緊張。
華瑾將對面人所有反應盡收眼底,又瞧了眼意識不清的管奕深,不動聲色地繼續道:“但我最終選擇什麼都不說,只和他維持知己關系,你知道為什麼嗎?”
“有兩個原因。”
“第一,是我家里的情況不允許,那時候我一心想著考上好大學,將來養外婆,沒精力花在情情愛愛上面。”
“第二,是我了解管奕深的本性,他這個人,看似對什麼東西都不上心,不聽課,也不學習,有女生向他告白,都像躲洪水猛獸一樣避開,但實際上,一旦你被他劃入了親密的范疇,他會自然而然地付出,認為該對你的一切困難負責。”
“拿我自己舉例,因為舅舅一直接濟我學費生活費,每天放學,我都會來這個餐館幫忙,他知道了,二話不說跟過來,一周七天風雨無阻,我怎麼勸都不聽。”
“你知道這個餐館離我們學校有多遠嗎?自從我們成了朋友,他每天回家都在十點以后。”
“那個時候我就知道,如果我告了白,真的交往了,他一定會主動把更多不該承擔的責任攬上身,他的人生,會被我徹底拖入泥潭。”
說到這兒,華瑾閉了閉眼,燃盡的煙灰掉落在桌面,火星驟熄。
“所以我們最終止步于朋友關系,我希望他好,但卻沒辦法給他帶來助力。”
“這麼些年,我一直在想,什麼樣的女孩能和他站在一起,我是真的沒想到,他最終選擇了你。
”
及此頓住,眼瞼掀起,嗓音溫度直降:“一個只顧算計,連喜不喜歡都確定不了的,野心家。”
方永新紅唇微動,像是要說些什麼,到頭來,終究不發一語。
華瑾深吸一口氣,抬手摁滅了煙頭:“今天可能是我們最后一次見面,作為管奕深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朋友,別的我不要求,我只對你要求一點。”
“我不管你有多少真心,我也不管你目標達成之后,是不是準備立馬甩掉他,請你看在他那麼喜歡你,付出了他所能付出一切的份上,盡你所能,拉著他往上走,而不是因為這段失敗,不真誠的感情,大受打擊,從此一蹶不振。”
每一字,都咬得重之又重,生怕方永新無情到底,她連這點允諾,都不能為自己的好朋友爭取到。
由始至終,宛若實質的目光就沒從對面人臉上移開過。
管奕深醉得實在厲害,整個人好似被抽去骨頭,軟軟地倚靠在對方懷中,鼻尖縈繞的氣息熟悉無比,他覺得安穩,便睡得愈發沉。
方永新仔細擁著他,回望華瑾的注目,眸色內斂而平靜,竟無一絲閃躲。
半晌,輕輕開口:“我知道了。”
那是答應的意思。
華瑾笑著,點了點頭。
目送方永新半摟半抱地扶起管奕深,兩道背影一步一步走遠,逐漸消失在門外。
白熾燈亮著廉價而刺眼的光芒,死寂的小餐館里,突然響起細若蚊蠅的喃喃。
“生日快樂啊。”
她維持著抬頭前看的姿勢,唇畔笑意不減。
一顆晶瑩的淚珠卻慢慢自眼角溢出,順延面頰,往酒杯滑落。
“嘀嗒——”一聲,濺起小小的水花。
“保重。”
管奕深再度睜眼,是被行駛中的顛簸喚醒。
外面的天似乎更黑了,車里亮著燈,方永新坐在駕駛座,把著方向盤,長眉緊緊擰起,展露出極為少見的焦慮,連管奕深悠悠轉醒,都沒察覺。
急速倒退的風景似乎是高速公路,“嘶——”地吸氣,喝酒不節制,總免不了頭疼。
方永新這才意識到身旁人已然蘇醒,立即降下一小半的車窗:“天太冷了,我怕你凍感冒。”
管奕深晃了晃腦袋,寒風一吹,腦子立刻清明:“沒事,和你一起坐車,不開窗也行。”
前后左右看看,越發疑惑:“這是去哪兒啊?大晚上,不住酒店嗎?”
握著方向盤的指節微微一跳,語氣聽不出異常:“現在在回菀城的路上。”
“這麼快?不說好了在深城多玩兩天嗎?”
方永新一時不答,視線的落點始終聚焦在前方路況,明明只是隨口一問的話,偏令他薄唇緊抿,眉頭越擰越深。
“管奕深,我和你說一件事,你不要太著急。”
揉著太陽穴的手停住,不詳的預感隱隱約約浮現上來:“什麼……”
方永新又頓了好半天,才道:“祁梁哲挾持了小娟,借她打掩護溜進了醫院。”
“你說什麼?!”管奕深險些從座椅上跳起來,一手攥住身旁人的胳膊,完全不敢相信。
即便如此,方永新依舊沒有扭過頭,幽黑的夜景灌進眸中,半邊臉頰藏入錯落的陰影,意味難明。
“他剛剛打電話過來,說自己人在病房,要我們立馬送錢過去,否則,管阿姨就會有生命危險。”
轟隆一聲,腦海里有什麼砰然炸響。
脊骨好像被瞬間抽走,幾乎癱軟在座位上。
為什麼?為什麼祁梁哲會出現在菀城?
警方不是推測他打算翻越邊境,逃亡緬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