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摸不準該做出什麼反應,畢竟從郁簡的角度來看,出生到現在,他從沒見過媽媽。
無論是表現得漠不關心,又或者感恩戴德,似乎都會顯得刻意。
方永新提醒過管奕深,許蔚然是個相當精明的女人,面對她的時候,每一秒都不能放松警惕。
因此,最好的選擇就是避而不談。
于是打著哈哈糊弄過去,許蔚然把他所有神色盡收眼底,倒是一點不介意。
即便坐著,她也將脊背挺得筆直,整個人好像一張拉滿的弓弦,隨時隨地可應對一切突變。
“老實說,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很驚訝。”
“你大概不知道,當年的管阿姨作為女高第一美人,有多麼芳名遠播,我雖然沒機會親眼一睹芳容,但看到你,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了。”
這是在夸他長得好?
管奕深舔了舔后槽牙,無論是誰都不會討厭溢美之詞,更何況沒輟學以前,他也的確聽慣了類似的追捧。
正有些飄飄然,對面含笑的嗓音繼續下去:“不用說,你上高中的時候,肯定年年都被評比為校草吧?”
管奕深摸摸鼻子,剛打算謙虛地默認,心頭卻猛然一個激靈,后背一僵,冷汗隨即滲了出來。
這個問題……竟然是陷阱。
為了避免在扮演郁簡的過程中穿幫,方永新給過他一份詳盡的生平介紹。
資料里寫,郁簡因為性格孤僻,小時候沒能成功被收養,成績也一直不上不下,讀完初中以后,就直接進社會打工了。
他有理由相信,以許蔚然心思縝密的程度,必然事先調查過郁簡的背景,知道他根本沒上過高中。
上過高中的只有自己……
她為什麼要挖這個坑?難道是發現了郁簡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弟弟,才有所懷疑?
越想越控制不住心跳加速,不應該,不應該啊。
方永新明明說過,他得到了郁簡配合,所有可能的漏洞都已經抹平。
兄弟二人的社交圈都很少,又長得六成相似,只要管奕深不行差踏錯,沒人會發現這個秘密。
也許只是隨便試探?
然而不管答案傾向于哪一個,都夠他心驚膽戰的了。
一下子收緊了原先略微松散的心態,斟酌著快速給了個自認為挑不出毛病的回答。
“我倒是希望,可惜沒機會上高中,一個男人,又不是出去賣的,臉長得好不好,哪兒值得引以為豪。”
許蔚然聽了這番話,也不知滿意抑或不滿意,視線緊緊追隨著他,別有深意地說:“算年齡,你比我還大幾個月,但這臉蛋,看著簡直和我三弟一個年紀。”
“果然男人比女人更抗老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才二十呢。”
心虛的情緒陡然攀至頂峰,管奕深覺得自己都快繃不住了。
明明只是再尋常不過的奉承話,他竟也生出一種對方意有所指的忐忑。
坐立難安間,一道清冷矜持的嗓音陡然響起:“許總,你一個職場強人,何必非要跟他比年輕?”
心跳慢了一拍,原來不知何時起,方永新已然下樓,悄無聲息地來到兩人身后。
“郁簡在什麼環境下長大,你也清楚,這張臉給他招惹了不少麻煩,你覺得好,他卻不一定喜歡。”
見是方永新,許蔚然微側過頭,神態竟比管奕深還要放松。
也沒在意那不算委婉的措辭,反而頗有幾分熟稔地揶揄道:“我就單純表達一下羨慕,瞧把方少爺急的,生怕我欺負這個新哥哥。”
方永新不徐不疾地行至休息區,輕輕瞥她一眼,并未立即回話。
管奕深的視線左右逡巡,有點看不明白兩人的關系。
正當他以為,方永新會遵循在邱家人面前保持距離的規矩時,那抹頎長身形卻正大光明地走到旁邊,挨著同一條沙發落座。
瞳孔驟縮,難以置信的目光剛流露出來。
下一秒,空氣里傳播的那句話,更是驚得他心跳轟然炸開——
“我帶他進邱家,當然有責任護他。”
17、第十七章
許蔚然略顯驚訝地挑眉,目光自兩人臉上掠過,沉淀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色澤。
“看來,你們之間的關系,比我想象中還要緊密。”
管奕深像個木頭樁子似的杵在沙發上,心臟快蹦出胸腔。
他剛剛沒聽錯吧?說好的假裝不熟呢?
這個許大小姐雖說和邱翰林早已決裂,但怎麼說也是邱氏掌權者之一,就這麼當面暴露他們的關系,真的沒問題?
方永新卻毫不避諱直視過去:“同盟的關系不緊密,就會給敵方可趁之機。”
許蔚然聞言,露出一副了然之色,管奕深怔了怔,也明白過來。
原來他并沒有暴露兩人關系的意思,只是披了一層冠冕堂皇的外衣。
能得到他這般坦誠,許蔚然應當也是方永新的“同盟”之一吧。
是自己想太多了,還以為這隨口一句拉關系的話真能代表什麼。
擂鼓般的心跳總算漸漸平息,然而內心深處,似乎殘留了幾許似有若無的失意。
方永新仿佛并未察覺身旁人的沉默,話鋒一轉:“我聽說,最近因為一個收購項目,邱學遠和你不太對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