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有湊巧,剛踏上旋轉樓梯,大門處飄來的喧嘩便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管奕深感到好奇,加快下樓的速度,等視野終于開闊起來,這才見到擁堵在門口三三兩兩的身形。
姚金芝抱著來人長吁短嘆,無非是“在國外有沒有照顧好自己”“怎麼放假也不肯回家”之類的話。
被她擁著的人看起來才二十歲,穿的是極具英倫校園風的長袖打底和針織背心,洋溢著乖學生氣質的劉海,說話聲音也是慢條斯理,隔遠了壓根聽不清。
應當是邱學逸無疑。
管奕深頓了頓,有些咋舌,這個三少爺果然如同資料里所說,內向安靜,與二少爺邱學遠一天一地。
聰明是真聰明,要是換成自己,十五六歲的年紀一個人去國外學習,肯定舉步維艱。
洛光也站在一旁,親自拎著邱學逸的行禮。
出乎意料的是,他在國外呆了四年,竟然只帶回來一個不算大的行李箱。
姚金芝顯然也注意到了,問邱學逸怎麼回事。
管奕深慢慢走近,看清楚那張稚氣未脫,尚帶些嬰兒肥的小臉,一點點漲紅了顏色,低聲說:“反正家里什麼都有,我留在倫敦了。”
姚金芝覺得兒子說得也對,邱家缺什麼都不會缺錢,何必在乎這些。
吩咐洛光先把行李箱拎上去,摟著邱學逸的胳膊就往樓梯走。
哪知一轉身,便對上幾步之外的管奕深,上一秒還喜氣洋洋的表情立時冷了下來。
管奕深像是沒看見一樣,客氣地打招呼:“這位就是學逸吧?你好,我叫郁簡。”
邱學逸呆了好一會兒,愣愣地望著他,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漸漸瞪大,磕磕絆絆地回:“你好……媽媽和我說過你。
”
大約是顧及姚金芝的心情,說完這句后就拉上了嘴巴的拉鏈。
然而視線卻如同被膠水粘粘,控制不住似的反復朝管奕深投去。
瞳孔晃動著,水潤的唇始終微張,仿佛在消化某些難以接受的事實。
管奕深有點別扭,什麼情況,他臉上應該沒東西吧?
邱翰林不在,姚金芝毫不顧忌地翻了個白眼,夾槍帶棒地諷刺道:“這位可是你爸新認回來的寶貝疙瘩,金貴著呢,誰也不能說句不好,咱娘倆惹不起。”
管奕深聞言,微微一笑,完全不把這種等級的攻擊放在眼里。
在夜店當保安的時候,他處理過數不清醉酒鬧事的顧客,最夸張的一次,被人一口唾沫吐到臉上,照樣該干嘛干嘛。
老實說,他甚至有點同情姚金芝。
仰人鼻息而活,即便邱翰林再怎麼不給好臉,她也沒膽子當面頂撞,只能背地里找回些場子。
見管奕深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姚金芝討了個沒趣,拽著邱學逸的胳膊徑自穿行而過,走上二樓。
聳了聳肩,來到沙發坐下,身子陷入柔軟的靠墊里,習慣性翻出手機。
過去的雜牌早就扔了,手里這個是方永新給挑的高端機,容量大速度快,管奕深一口氣下了十幾個游戲,每天換著玩,還挺能消磨時間的。
細究起來也有點荒誕。
曾經他每一天都過得爭分奪秒,恨不得飯都不吃,連軸轉地掙錢,如今卻經常無所事事,將大把的空閑荒廢在娛樂項目上。
管奕深也不知道這樣的改變好不好,方永新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當當,實在輪不到他多操心。
條件允許情況下,人真的很難克服骨子里的惰性啊。
心不在焉地想著,指尖在屏幕上靈活移動,外面的天很快黑了下來。
激戰正酣,全副心神都被游戲吸引,也因此,沒捕捉到鞋跟叩在地面的“嗒嗒”輕響,滿庭夜色中,緩緩走進的高挑身形。
高腰闊腿褲修長筆挺,上身是剪裁流暢的女士西服,一頭精干利落的齊耳短發,丹鳳眼微微瞇起,透出上位者獨有的野心勃勃。
在原地站定,面色如古井無波,盯著沙發上的人瞧了許久,這才邁著不徐不疾的步伐走近。
挎包扔上茶幾,“啪”一聲,可算把沉浸在手機畫面里的男人喚醒。
管奕深一抬頭,正撞上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喉嚨一緊,不消一秒就反應過來對方的身份。
懊惱自己粗心,怎麼連赫赫有名的大小姐來了,都沒能第一時間相迎。
要知道,整個邱家唯一得到方永新高度評價的,只有這位邱翰林前妻所生的女兒——許蔚然。
趕忙放下手機,尊敬起身:“是許小姐吧?剛剛打游戲太入神了,抱歉抱歉,我叫……”
“郁簡,”不待他把話說完,許蔚然薄唇輕啟,順勢給出了答案。
稍稍垂眸,很給面子地握了握管奕深遞來的手。
抽回,坐上沙發的同時抬了抬下頷,示意他也別站著。
舉止大氣不拖泥帶水,看得出,當慣了公司里揮斥方遒的領導人物。
“管沛恩阿姨是你母親對吧?我媽媽也是第一女子高中畢業,比管阿姨大兩屆,可是實打實的校友。”
管奕深不自在地笑了兩下,沒想到對方竟然會用這個打開話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