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半道剎車他還是耿耿于懷,非得補上不可。
方永新運籌帷幄的臉上總算露出一絲詫異,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才無可奈何地說:“怎麼滿腦子想的全是這些……”
管奕深撇了撇嘴,義正言辭:“不然呢?邱翰林那張老臉,看一次生一次氣,你不幫我降降火,哪兒來的精力應付他。”
剛認識那一個月,方永新可是恨不得天天圍著自己,黏黏糊糊不嫌夠。
進了邱家以后,反倒像一夕之間成了性冷淡似的,不論有沒有外人在場,都比往日矜持許多。
他心里不平衡,果然得到一句意料之中的敷衍:“還是先想好怎麼過了今晚這關再說吧。”
言罷加快腳步就要走,管奕深早有準備,眼疾手快地擋住前路:“別給我來緩兵之計,快答應,先賒著也行。”
“免得你一回京城,就忙著去會什麼前下屬舊情人,把我忘得一干二凈。”
見他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架勢,方永新倏爾明白過來,原來還計較著裴文的事呢。
眸光閃了閃,嫣紅的唇抿出微妙弧度,從善如流道:“好,我答應你,你安心呆在這里,我不會忘了你的。”
一張白凈清雅的臉,在取信于人這方面的優勢是顯而易見的。
管奕深被他專注細膩的眼神瞧得心里直發軟,也不好意思再糾纏,老老實實地拉開距離。
疾風掠過枝頭,吹得樹葉嘩嘩作響,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動靜。
他將雙手插進褲兜,閑庭信步地往前走,視線卻總像被磁鐵吸引,隔三差五追著對方而去。
想到昨晚夢里的種種,眉間浮上幾縷復雜顏色。
糾結再多又有什麼意義?
時至今日,他已然與方永新捆綁一起,打斷骨頭連著筋,再也切割不分明。
只要對方不翻臉無情,很多事,他可以睜只眼閉只眼。
無論怎麼說,當初拿了錢,享受了好處的是自己,從頭到尾也沒人逼。
且單論金主這一職位,方永新做得相當完美,管奕深承認,他是個容易被感情裹挾的人。
這份好是值得珍惜的,無論初衷摻雜了什麼。
想通了這一點,如釋重負地吁出一口氣,慨嘆道:“命運這玩意兒可真神奇。”
“一個月以前我還在夜店看門,拿八千塊工資,誰猜得到,一個月以后,我竟然成了首富之子,還能進邱氏這種大公司。”
“好端端的遺產要多分出一份,姓邱的那兩個公子哥恐怕得氣死。”
調侃完,又將話鋒一轉:“不過,氣死他們也沒什麼意義。”
“咱們的首要目標是邱翰林,重要的是給他添堵,其他東西,我還真不怎麼在乎。”
不論是那個市值百億的大集團,又或者邱家數之不盡的財產,哪怕全部搶走,也沒法償還媽媽被毀掉的人生,以及死于邱翰林之手的三條命。
但畜生作了惡,總得付出相應的代價。
法律被他逃脫,老天又待他格外寬厚,那該怎麼辦?
唯有從他最在意的東西入手。
方永新原本并未接茬,直至聽到最后一句,眼波一蕩,露出幾分欣賞:“你能這麼想,我很開心。”
管奕深明白自己說對了話,更加開心,又不想輕易表露出來,只能強壓下欲上揚的唇角。
“你告訴我,二十多年來,我是不是唯一一個知道你最多秘密,還和你站在同一陣營的人?”
看似問得瀟灑,掩不住的期待卻從眸中漫溢出來,想忽略都難。
方永新對著他鮮活的表情微微愣神,遲疑兩秒,分外篤定地回:“是。”
眼前人瞬間得意起來,摸摸鼻子,用上略顯不自然的玩笑口吻。
“那你可要多和我聯絡聯絡感情,比起你的錢,我還是喜歡你的人更多一點。”
方永新一時靜默,不聲不響看了他良久,才突然勾起唇角,淡淡地笑:“我知道。”
再簡短不過的三個字,無一絲贅余,卻如楊柳拂過春水,點點漣漪,撩得他心湖微漾,一下子紅了耳朵。
管奕深覺得自己挺沒出息的,騷話說得也不少,怎麼每每還是被對方蜻蜓點水的曖昧打得措手不及。
正自我反省間,身邊人突然湊近。
溫熱的掌心在微涼的手背上輕輕抓握,雖然很快又松開,肌膚相抵的觸感依舊令他短暫一怔。
“快回去吧,外面風大,你穿得又少。”
意料之外的主動讓他頗有點受寵若驚,不知是否錯覺使然,語調似乎都比原先親昵。
管奕深向來最不擅拿喬,但凡這麼套溫言軟語哄下來,必然是繳械投降的多。
耳朵的紅褪不去,乖乖應了一聲,跟著他往回走。
而另一邊,生了一肚子氣的姚金芝丟下碗筷,直接把自己鎖進梳妝間。
拿起什麼砸什麼,叮鈴哐當一通脆響,滿地都是碎片。
想起郁簡來了以后自己越發難堪的處境,咬牙切齒,連和幾個姐妹約的SPA都推了。
小遠在公司被許蔚然那死丫頭成天針對,小逸又連續四年在外求學,碰巧這時候冒出個不知所謂的私生子。
必有貓膩。
偏偏這事兒是邱翰林自己提的,方永新把人找回來之前,還交了份親子鑒定,血緣上挑不出一點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