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后,凄厲又悲痛的尖叫響徹整個雨夜。
男主人坐在炕邊,本來左右為難糾結的不行,聽到妻子的尖叫,也馬上急急忙忙趕過來,“怎麼了,怎麼了?”
只是他走過來,看到的卻是妻兒倒地,一片血色。
季無憂已經進了房中,看著那個抱著孩子尸體哭的肝腸寸斷的女人,沒有憐憫,抽出第二劍。女主人眼眸充血,恨不得撲過來咬死他,只是口腔中那些惡毒的詛咒還沒說出口,她一轉身,聽到了清脆的骨頭被斬斷的聲音。
攔腰,一劍。
外面驚雷陣陣。
季無憂現在大腦空蕩蕩,整個人卻沐浴在一種出奇的舒適里,收割人命仿佛才是他本該有的歸宿。
他握著劍,一回頭。
看到的是聞聲趕過來,木訥一輩子,此時臉色蒼白的男人。
所有的血色似乎都集中到了他眼中、通紅。
他看著季無憂,瞳孔緊縮,牙齒都在顫抖。
眼前的兇手穿著蓑衣斗笠,眉和眼,他是熟悉的。男人五臟肺腑都在扭曲地抽痛,聲音凄厲穿破茫茫長夜:“——季、無、憂!”
季無憂勾了下唇。他甚至回憶不起來他是誰,可現在殺人得了趣,感覺心中有什麼東西慢慢成型,季無憂甚至沒有理他,面無表情,揮劍就要直劈而下。
劍要將那男人橫劈開時。
突發異況。
一道銀白色的罡風咔咔穿過窗戶,浩瀚的元嬰之力直接把季無憂的劍從手中打落。蘊含著勃然怒氣的聲音從天而降:“季無憂!你在做什麼!”
威壓漫卷,讓還是筑基期的季無憂一個不穩,節節后退。
張嘴,哇的吐出一口血來。
季無憂霍然瞪大眼,臉色瞬間蒼白之極,因為那罡風中的劍意他太熟悉了——云霄!
男人得救了,從鬼門關回來,腿軟跪下去,爬到了死去妻兒身邊,埋頭痛哭起來。
一道深邃劍意,直接劈開這棟低矮木屋——
天涯道人氣的手都在顫抖。夜雨茫茫,在他身邊一點一點成白色星點亮光,元嬰大能的威壓恐怖至極,他看著地上慘死的女人小孩,淡泊塵世多年的眼,布滿震驚和憤怒。
天涯道人閉了下眼,而后說:“濫殺無辜,其罪當誅。你本就是天魔,本就是惡人,今日我是清理門戶,也是替天行道!”
季無憂倒在地上,呆呆看著半空那個仙風道骨白發飄飄的老人……
“師祖……”這是云霄的掌門人,這是他的師祖。
季無憂忽然感覺心口劇痛,恍惚間知道什麼東西徹底沒了,糾纏血液刺痛,手指插在地上,他大口喘氣,喃喃:“師祖……師祖……”
天涯道人冷漠至極:“不敢當你這一聲師祖,我天塹峰出不了你這樣的人。”
秦千幻本身佛陀轉世,又承天道之力,修為自然在元嬰之上。隱藏身形后天涯道人自然看不到。她就站在不遠處,轉著舍利子,冷眼看著這一切,不打算出手也不打算阻止。
季無憂如遭重擊,彎身,久久的沉默后,低聲笑起來。
“是啊,我本來就不屬于云霄,也不屬于天塹峰。我是天魔,注定與你們,大、道、殊、途。”
*
釋迦寺。
悟生手持一盞燈,踏入了塵封很久的往生殿,這里塵埃都堆積了幾層,萬千佛像在上,沉默視下,見眾生如見螻蟻。
腦海里回憶起了師傅跟他說的話。
——“我見蓮臺之上如來之眼,就知道,事情已經發展到最不容樂觀的地步了。”
——“經天院的先祖跟我說,終有一天,要你一人走過往生殿,結束自己的往生,你可明白?”
悟生頓了頓,他將手中燈高舉,朝著盡頭走去。
——“你出生之時,萬物皆光明如燈,我便知道你不是凡人。”
——“萬年之前,九天佛陀隕落,禪識四散,唯有一人,是把禪識獨自封印,在往生殿內。”
——“為什麼叫你白綾覆眼?……因為這世間一切皆濁,與你而言,連光都是污穢。”
“我聽到往生殿神像剝落。露出真實。”
“你也該結束你的往生。”
“你出生舍利為心。”
“你自定光如來。”
他終于走到了盡頭,將手中的燈,放到了佛龕上。修長的手緩慢摘下覆眼的白綾,睫毛顫抖。
年輕的僧人睜開眼,淡金色近純白,蘊含萬千佛光,神圣而遙遠,他在這靜默的古殿,抬頭,看著佛像盡頭,一尊神像剝落露出真實,圓光七尺,身光萬丈。此刻緊閉雙目,雙手合十。
悟生心中輕輕念過他的名字。
燃燈上古佛。
——萬佛之祖。
第118章 天魔歸來(二)
裴景氣笑了。
楚君譽的性子還真是一點沒變, 打算的做的事情從來不會跟他商量。
說走就走, 一點面子都不給。
他怎麼就不知道自己性格里還有那麼獨裁的一面?
穿過黑暗盡頭的那扇門,是一個偌大的宮殿,四根漆黑石柱矗立, 地面光滑可鑒, 放眼望去,空空蕩蕩沒有人。
宮殿正中央是一個龍頭, 冒著幽紫之氣。
往前走了兩步,裴景還是沒看到人, 但是隔著一扇門, 隱隱約約聽到了對話聲。
宮殿的內室, 燈火瑩瑩,照出兩個人的影子, 在地上拖得很長。
裴景認出來其中一個是血蛛母。
內室。
血蛛母沉下臉,畢竟在人間就是連丈夫都可以設計殺死的女人,疑心病很重,現在都還警惕地問:“還愿殿,真的什麼都可以幫我實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