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手指強硬掰開黑裙女子的嘴巴。
變成血人的長老,眼睛紅欲滴,潑天怨恨糾纏深淵。
虞青蓮中指和食指成剪刀,面無表情,咔嚓,把長老舌尖的蓮花剪了下來。
一團血色滾到了雪地上,骯臟的青灰色血也濺到了她臉上。
長老渾身一震,已經發不出聲的喉嚨仰天無聲大喊,身體痙攣屈服在雪地上,狼狽不堪。
虞青蓮輕聲說:“我自毀蓮心換青蓮反噬,縱是死,也不會,讓先祖在你手中受辱,也不會讓你繼續活著……屠殺云霄萬萬無辜弟子。”
黑裙長老還在掙扎,拖著她一起狼狽死去。而虞青蓮現在同樣手無縛雞之力,一個踉蹌,和她一起滾到骯臟的血泊里,滾到骯臟的雪地里。
黑裙長老現在只剩猙獰的血肉之軀,用最后一絲力量,欺身而上,活生生掐著虞青蓮脖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賤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去死!!”
虞青蓮面色蒼白,窒息的痛苦剝奪五感,她眼神越發恍惚,旁邊是落雪的聲是女人崩潰的尖叫,嘈雜刺耳。
但她視線卻茫然看到了背后青黛色的山巒和高遠的灰色蒼穹。
一眨眼,似乎是幾百年的歲月流光。
長鞭裂瀛洲,血池生碧花……那麼多年的歡笑,肆意,驕傲,憤怒,最后只成此刻飄零在她眉心的一片雪。冰涼。
她曾行遍千山,叫世人折腰。
她曾路過人間,屠百鬼萬魔。
鈴鐺微弱響動。
如同那經天院慵懶的午后,打在她指尖,光的聲音。
泛著金色的楓葉會飄過窗,落到她掌中,成為她鬢發上的裝飾。旁邊裴御之可能在和鳳衿斗嘴,陳虛寂無端說著風涼話,然后悟生無奈出言勸架。
雞飛狗跳,又靜謐美好。
在她最無憂的少女時節。
虞青蓮嘲諷的扯了扯唇角,最終還是沒有笑出來。
她閉上眼,心中空蕩蕩,蒼白許愿。
愿瀛洲無恙,愿母親不悲,愿摯友安全。
恍惚間,她聽到了少年時的對話。問天試后,山陰小筑,各訴生平志。
懶洋洋的少年音:“天下第一我已經到手,那麼就爭取成為修真界歷年來最年輕的元嬰修士吧,要讓有一天,人人都知道裴御之,玉樹臨風,是個高手。”
醉醺醺的少女翻個白眼:“我看是人人都知道裴御之,心高氣傲,像個瘋子。”
藍衣少年打住:“你兩先別吵!先讓悟生說。我還挺想知道他的。悟生,你的愿望是什麼?”
僧人無聲微笑:“我的愿望,大概是盡平生,渡化世間之人吧。”
“哇。”
所有人意料之中,還是裝作意外表示支持。
兜兜轉轉又到她。
少女一拍桌。
“我要這天下比我美的都沒我強,比我強的都沒我美!”
雪衣少年笑的前仰后翻:“哎喲我去原來你的夢想是成為天下第一強者。”
藍衣少年沒眼看,“大師你先把他渡了吧,我受夠他了。”
虞青蓮眼角滲下液體,她笑了下,輕聲道:“裴御之,我真的從小美到大,只是你個賤人一直眼瞎……”
氣若游絲,消散天地間。
蒼天細雪,覆蓋兩具冰冷尸體。
她一生愛爛漫,愛美麗,愛人間珠玉,愛山間名花。沒想到命運無常,如刀鋒森冷。最后死在泥濘中。死在臟土上。
“不……”
裴景眼睛赤紅,心中歇斯底里的吶喊,從口中溢出卻是絕望又無助的輕喃。
師尊死時壓抑的悲傷難過,終于因為虞青蓮的死,疊加一起,崩潰而出。
他是靈魂狀態,下意識地就走了過去,手指穿過渺渺雪,穿過虞青蓮的尸體。
鋪天蓋地的悲傷絕望涌上心頭,青年半跪下來,淚如雨下,卻是哽咽出聲:“是……你一直都很美……一直都很美……”
一生都很美。
裴景感覺自己的心口被捅了兩個血淋淋的洞,痛得他站都站不穩。
迷茫和惶恐現在,都被仇恨和悲痛覆蓋。
但殘酷的回憶,還是沒有停止。
像這場雪一直在下。
畫面一轉,是迎暉峰一個漆黑的山洞里。
濕濕冷冷,青苔上爬行著不知名的蟲子。
一點幽藍的鬼火生起,旁邊灰藍蝴蝶振翅,微弱的光照出青年陰郁的眉眼,黑色的大氅,襯得他臉色愈發虛弱。
山洞有個小臺階。
寂無端依著火往前走。
血跡蜿蜒在他腳下,臺階轉彎,他終于在一個空蕩蕩的臺子上,看到了,他知道會遇見的人。
“諦風長老,好久不見。”
寂無端冷笑一聲,薄唇開口。
諦風長老縮在黑色斗篷里,身軀只剩皮包骨,眼神陰冷如同毒蛇。沙啞低沉道:“你竟然來了云霄。”
寂無端說:“我在外面,看到那些云霄弟子的死狀,就猜到會是你。”
諦風長老桀桀笑:“哈哈哈你猜到是我又如何?你來云霄也好,省的我還要殺回鬼域去找你。”
寂無端高高瘦瘦,總有股人間書生的病弱氣,此時陰冷的眉眼卻涌出濃重殺意:“你殺人抽魂,把他們的魂魄都放在了哪里!”
諦風長老大笑,滿是猖狂:“放哪兒了?當然是來煉我的玄陰百鬼陣了。沒想到吧,被你們當做極惡之人下令追殺,我卻在天郾城竟然得了上古鬼王的秘籍和陣旗哈哈哈!待我陣成之時,這世間死人皆為我所用,我定會踏平鬼域,我要把你們所有人活生生煉成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