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麼都知道了我什麼都知道了——”
他睜眼,眼里是濃濃的恨,突然大笑一聲,聲音卻響自出血的肺腑:“——你手中的劍本該是我的!”
他想起了那個女人對他說的話,此刻,瘋魔般大笑:“是你奪走了屬于我的劍!誅劍的力量甚至能改變人的天賦!你所有的一切,本來就該是我的!”
“你搶了我的劍!你搶了我天賦!你生而為天之驕子,你受萬人敬仰!我呢,我呢,我一出生就如過街老鼠,卑微骯臟。裴御之——都是你!你就是個偽君子,打著為我好的名義,在陷害我!”
“如果我沒覺醒,我是不是就一輩子筑基期,活在天塹峰,直到老死?死在眾人嘲弄的視線里,死在傻子一樣的愧疚里!”
純白溫柔的光把他圍繞,季無憂身上的傷在慢慢恢復,神情卻猙獰萬分。
裴御之甚至生不起一份憤怒,只笑了一下,說:“有意思,天道為了讓你覺醒,真是什麼理由都給得出。”
季無憂牙齦咬出血,手指扶著濕滑泥土,跌跌撞撞站起來。
他受夠了!第一次就是這樣的一幕。
從此,一百年內,他心中的懦弱自卑不減反增。
季無憂說:“憑什麼,憑什麼,你偷走了屬于我的東西,我卻還要在你面前那麼卑微。”
天塹峰的雨越下越大,裴御之感受到自己握劍的手被一股力量阻止。
滿腔的怒與殺意,被強制堵住。
他的手背蹦出青筋,卻還是不得動彈——他知道那是什麼,那是天道。
季無憂趁此捂著手臂,握著劍出逃,臨行前眼眸陰邪至極,回頭說:“總有一天,我也要把你拉下來。
像我這兩次跪在你腳下一樣,讓你成為廢人,卑微地跪在我腳下。”
煙雨將群山打濕。
裴御之面無表情。
雨還是不停,天道似乎對他很不滿。
一道神識壓上他的心,讓識海翻滾,靈魂撕裂。他痛苦地彎下身來,袖子中,師尊早已冰涼的心臟滾入泥中。猩紅色,和茫茫灰黯天地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瞬間眼睛紅的出血。
一生不曾妥協的少年,這一刻背脊如折了的青松。
手握成拳重重垂在地上,用力到骨骼粉碎。
熱淚混著雨水,流進土地。
無盡的長夜,哽咽壓抑無聲。
裴景臉色同樣蒼白。隔著雨,看著這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如今脆弱無助的模樣。心疼到揪在一起,不知不覺眼眶也覺得酸澀。
他上前,想去抱住他,但是身體虛無,什麼都沒有碰到。
轉眼又是云霄茫茫的雪。
天塹峰經歷一場血洗后,越發寂寥。
天涯道人之死轟動了整個修真界,但云霄卻是誰都閉門不見。天地縞素,一百零八峰往日的朝氣沉默在死一般的寂靜中,青灰色的蒼穹下,所有云霄弟子都目光擔憂望向一個方向。
忽然天降異響,扭曲的雷云聲勢浩大到整個滄華大陸可見。
橫劈下的一重雷,幾乎要削平長極峰的半邊山。
剩下焦黑恐怖的痕跡,危險至極。
但是這幾道天劫,對所有云霄弟子而言,卻是莫大的好消息。
裴師兄,裴師兄破元嬰了!
裴御之出關后,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那一場雨洗去了太多東西,洗去了年少輕狂,洗去了肆意張揚。身上的冷意卻如荒原雪。
甚至,裴景在這個裴御之身上,依稀看到了幾分楚君譽的影子。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冷靜地等故事的結局。
但是長天秘境心魔室里,那一幕幕出現腦海。
竟然是,最壞的結局啊……
“我算是知道當初云霄那事的真相了。我們人人都被裴御之那副樣子騙了,其實他就是個徹頭徹底的偽君子!我說他怎麼可能莫名其妙收季無憂為徒——原來啊,打的是讓人做藥引的主意。”
“啊?你這是哪聽來的。”
“外界都傳遍了。我就說,季無憂在天塹峰一百年就是破不了筑基,怎麼離開云霄,百年元嬰——甚至這次天榜直接第一!”
“這次天榜不是好多人沒參加嗎,上屆五杰沒一人到場。季無憂這算是鉆了空子吧。”
“什麼叫鉆了空子。我看季無憂才是真正的天才,裴御之估計就是早發現這一點,心生嫉恨吧。所以困季無憂在天塹峰,美曰其名收他為弟子,實際上背后干著不知道什麼勾當。季無憂活生生被他毀了大半生。幸虧他運氣好,天賦出眾。呵,當初修真界把裴御之神化成什麼地步,現在自食惡果了吧。”
“……我總覺得,裴御之不是這樣的人。”
但少年稚嫩又困惑的聲音,被一群等著看熱鬧的修士掩蓋。甚至罵罵咧咧起來。
“你怕不是跟云霄那群人一樣,被洗了腦。呵,他不是這樣的人,你見過他?”
“我早就覺得裴御之這人虛偽至極!呵!”
“我再告訴你們一件事,天涯道人怎麼死的——就是被裴御之殺死的。我可從紫陽道人那親眼看到了,裴御之手握天涯道人心臟的一幕,那是水月鏡,做不了假!”
“啊——?!”
“水月鏡!真的!他登臨掌門之位后,還把罪過推給紫陽真人,發令天下。害的紫陽真人好長一段時間,人人喊打,備受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