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眼睛充血,迷茫的神色僵硬。很久,扭曲成了一個有點天真又有點猙獰的表情。
他喃喃,然后越說越激動:“你想殺了我,我怎麼能讓你殺了我,我要變強,我要讓那些看不起我的人都像狗一樣跪在我面前!”
他聲音顫抖:“你說的沒錯,師尊還沒回來,師尊還沒有回來——”
他猛地抬頭,眼白處一層紫黑色的紋路,神經病一樣笑:“他還什麼都不知道,我殺了你他也不知道。”
“你現在元嬰已經沒了,就是個廢人。我把你殺了埋了,誰也不知道。哈哈哈哈,誰也不知道!”
天涯道人蒼老的臉上涌出一絲憤怒,往前,用最后的靈力御劍直刺季無憂身上。
“冥頑不靈,季無憂,你——”
但是他的話止在口中。
瘋狂的季無憂身上爆發出一道驚天動地青黑色的光,呼嘯成為一張嘴,吞噬萬物,將他的劍生生粉碎。
同時,天涯道人感覺眼前一黑,胸口劇痛。
低頭竟然是一只手,穿破他的胸膛,掏出了一顆心臟來。
季無憂捏著那顆心臟,神志全無,喃喃:“是你非要過來的,你要過來探我丹田,你要過來毀我丹田——是你非要過來的!”
天涯道人聽著他聲嘶力竭的吼叫,眉發皆白,驚愣很久,驚怒悲恨都散盡。
劍意蒼生,修至元嬰,對生死早已看淡。
鮮血直流,在最后死的時候,云霄掌門只有擔憂……
他的御之,他最驕傲明亮意氣風發的弟子……或許有了一道永遠跨不過的坎。
天涯道人徹底死了。
季無憂也跌在了地上,他腦子里全是殺意,肚子里饑餓感蔓延上,他手指顫抖捧著那顆心臟。
然后神志全無,咬了一口。血濺滿口腔,他卻有一種沖到頭皮的釋然和爽快。一直突破不了的筑基期屏障,在某一刻破碎。
季無憂的慌亂很快被狂喜所覆蓋。
這時,他聽到了他這一生再也不會那般懼怕和驚恐的聲音。
混雜在有雪的夜里,血氣詭譎,黑云盤旋的天。身后的人嗓音沙啞,沒有半分平時的疏離冷淡,每一個字都如生銹劍切割。
“季無憂。”
第106章 今生前世(三)
季無憂霍然抬頭。
看著驚雷雨夜,站在門口蒼白如紙的雪衣男人。
手指松開, 季無憂往后退, 紫黑色的眼中浮現驚恐:“師尊……你聽我解釋……”
裴御之此時像是完全被剝奪神志的傀儡, 衣角被雨打濕, 往前走一步,直接撲到了已經倒地氣息盡散的天涯道人身邊。
“師尊!”
轟隆。青年的怒吼撕心裂肺, 和電閃雷鳴相交。響徹云霄。
只是任他怎麼呼喚。再也沒有人醒來。
季無憂已經把自己退到了角落里, 一臉迷茫,不知道事情為什麼發展成這樣。
許久的死寂,裴御之笑了,聲音也是顫抖的:“我該死,我真該死。”
他聲音哽咽, 淚水甚至已經流了滿面。
季無憂渾身冰涼。
裴御之緩慢站起身來,蒼白的臉上眼眸血紅如殺神, 往前走,身上是冰冷的肅殺。當腳尖碰到那顆通紅的心臟時,空氣都是似乎靜止了。
風塵仆仆一路歸來的青年精神似乎崩在一條線, 腥甜的血先從喉間涌出。
他半蹲下身,修長白皙的手, 顫抖撿起那一顆心臟, 將上面的灰塵弄干凈。
一聲劇烈的響動。
凌塵劍出鞘, 風鳴鶴泣, 劍破蒼生。
浩瀚劍意漫過整座宮殿。
季無憂能夠殺死天涯道人, 是因為剛剛體內覺醒一時的天魔力量。但現在, 又是一個懦弱無能的筑基弟子,在裴御之面前卑微如螻蟻。被踢出天塹殿,滾下好幾個臺階,他又回到了泥濘中。渾身骨架都散了,裴御之的一劍,直搗他的丹田。
從雨中走過來的白衣仙尊如殺神般,“你死也不配死在天塹殿。”
季無憂顫聲:“師尊,我沒有……”
裴御之幾乎被他的這副天真的表情氣笑了。天魔天魔,天生為魔,所以他以前做的都是什麼呢?多可笑。
“你沒有,你是沒有。是我,是我引狼入室,是我罪大惡極。”
雨水混著雪,流過他冷如刀鋒的臉。再不愿多說一句話,長劍淌過清光,刃尖直接劃破季無憂的喉嚨。
血脈盡斷的痛涌上頭皮,季無憂匍匐在地上,死死盯著他——同樣的雷雨夜。他不由想到了第一次見到裴御之的時候,彼時也是這樣,他在泥潭,他在云端。百年師徒情誼,沒想到最后竟然是什麼都沒有改變。
——什麼都沒有改變。
季無憂的身體突然被一層白光覆蓋,純白色,耀眼勝過裴御之的劍光。
一絲從來壓在心底的仰慕和嫉妒,終于今時今刻發酵,成了魔化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
季無憂回想起了那個女人的話,他從來不敢去細想的話。
“呵……”極低的笑聲從唇角溢出,他斷斷續續說:“你一早就知道我是天魔收我為徒只是想把我養成廢人是嗎你其實一開始就不想對我好,我是天魔,按照人類的修行方式,怎麼可能破筑基。
你一定一早就知道,他們嘲笑我,你安慰我不用去理,但你在背后肯定也嘲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