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些,也是責任。”
裴景手握緊,感覺凌塵劍的劍身散發一陣冰冷之意。
瀛洲神女說:“所以,不要讓云霄失望,讓天下失望。”
裴景沉默很久,給不出她想要的答案,或許瀛洲神女希望的是他說出,若有一天他與楚君譽站對立,也能毫不留情出劍的話。
但他說不出。
紫色的流光漫過劍身。
深深的湖底,想起青年冷靜的聲音。
“前輩,我曾經在云霄懸橋上跪了三天三夜。遇到云霄劍尊之魂,劍尊要我在迎客青石上,拿劍刻下了八個字。”
裴景慢慢說:“俯仰無愧,以劍證道。”
瀛洲神女唇角的笑意淡了,目光變得更加復雜和哀傷。
裴景說:“我不會喜歡上一個惡人,所以我不會有朝他拔劍的一天。正義是種很虛無的東西,甚至你口中,天道都似乎失德。什麼是云霄掌門之責,什麼事誅劍之主該做的事?沒有定論,可是竟然它們都選擇了我,就是信任我。那麼我,是不是也該信任我自己。只要俯仰無愧,無愧于我心。”
所以,不該是它們驅使著我去行事。那這樣,誅劍認主,毫無意義。
瀛洲神女沉默很久,長長地嘆了口氣。
裴景恍惚想起了一些事。
他舍身救過季無憂兩次。
一次在忠廉村,一次在玄云峰。
玄云峰,楚君譽曾經想殺死季無憂,是他阻止了。因為季無憂不能死,死了,天下人都得陪葬。他其實現在都不知道楚君譽對季無憂的恨何來,季無憂哪怕是主角,可現在也什麼都還沒做。
但這就是一根刺。
所以他將季無憂留在天塹峰,是一種保護,也是一個囚籠。
閉關之后,直往經天院,這個親傳弟子,甚至沒見一面。
裴景說:“我收了天魔之子為徒。”
瀛洲神女的神情終于露出一絲震驚。
===第86章===
裴景笑了一下,說:“人性是善是惡,我并不清楚。但殺不得,不如嘗試讓他一直如稚子般懵懂無知。我給了他足夠多的善意,或許有些小的坎坷,但那些,我認為并不足以讓他變惡。”
“即便有一天他覺醒了,造成不可挽回的惡果,那也是本就有的隱患,畢竟從他來到云霄開始,一切就不可逆轉。”
說完,他頓了頓,在這片極深的湖底抬眸。
青年眼中明亮的波光,傾了萬盞浮燈。白衣皎皎,芝蘭玉樹,一字一句說:“我覺得,我沒有錯。而且現在,仁至義盡了。”之后,全看季無憂的造化。
說完這句話,他心中忽然就愣住。
恍惚間,想起了長天秘境的心魔室。
幻境中,那漫天的風雪、沉默的青石,還有那個一夜白頭的年輕云霄掌門。
那是他最害怕的事嗎。
師門離散,親友盡亡,一想到,就忍不住絕望和悲傷。
他在青石前哭,是因為自責和無能嗎?自責引狼入室嗎。
裴景不由自主難過起來。如果可以,他真想步過覆雪的懸橋,在青石之前,蹲下去。為那人擦去眼淚,告訴他,你沒錯,不用難過。
季無憂來到云霄的那一天起,只要他魔化,什麼都無法避免。錯不在你,不用自責。
瀛洲神女座下的銀色蓮花一瓣一瓣收攏,她掌心的銀鈴緩緩化為光輝。
一青一藍的眼,透著久遠的滄桑,和長者的憐惜。她笑了一下,虛無但哀傷,輕聲說:“御之,或許你說的對。
”
“有些事,并不是年歲越大,越看的通透。”
她的身形一點一點淡了下來,眼角的蓮花銀紋閃著細碎的光,道:“我能教你的,現在已經教了。不過都是最基礎的入門。太初也罷,無恨也罷,都需要你自己去參悟。我被封印在這片湖底,出不去,這幾夜耗盡精力,估計要陷入沉睡了。”
“讓息壤之蟲追隨你,你找到我的本體,將它帶回瀛洲吧。”她垂眸,有一些懷念:“我已經好久,沒回家了。”
裴景一愣,許久點頭:“是。”
第94章 煉神之樓
瀛洲神女陷入沉睡。那只又胖又懶的蟲子重新落回他掌心。
裴景一點一點收攏手指。
然后收劍回鞘, 破水而出。
他出水的時候,又是黎明時分, 朝霞把天際暈成一片赤色,透著涼意的風吹動他的長發。
裴景望了眼停在高空的宮殿, 輕聲道:“那個骨婆說十日之后過來,現在也是第十日了吧。”
他回房間重新變幻模樣,劍收入袖中, 出門下了樓。
早早的, 修士們就已經在樓下集合了。
他一出現, 頓時集中了所有目光。
裴景這十日, 晚上就去湖底修行, 白天就在房內休息, 幾乎就沒出現在眾人眼中。而他之前一系列舉動早就成為人群焦點,不少人暗中留意他, 這一次眾目睽睽下失蹤那麼久, 所有人都心中起了疑心。對他的戒備也越來越眼中。
裴景心平氣和,由他們看。目光一掃周圍,發現沒有看到喬慕財, 才冷淡開口:“怎麼不見喬喬?你們把我家喬喬弄哪兒去了?”
沒人敢回答他的話。死一般安靜里,人群邊緣, 一人呼吸驟然錯亂加粗。
裴景冷漠看過去。
末端是一個娃娃臉的男人,此時正懊惱地屏住呼吸, 察覺到他的視線, 馬上低頭, 肩膀聳動,手指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