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手里搖著花,視線也和他對望,笑道:“還有什麼事嗎。”
季無憂說:“對不起。”
少年的聲音散在風里,裴景了然,道:“或許,我應該替虞青蓮為你說聲對不起。”
季無憂靦腆蒼白地笑了笑,沒說話。
轉過身,笑容卻慢慢淡了下來。前往擂臺的路,逆著風,云霧薄涼,他聽到腦海里那個女人散漫又有趣的笑。
“你這又是何必?”
季無憂心里不理她。
神女道:“你那一日是真的想要不顧一切走出去的吧,包括犧牲他們的命。嘖,天魔之人沒覺醒都是自私的。”
季無憂為自己辯解說:“我只是想活下來。”
神女意味深長的笑。
季無憂慢慢握緊拳頭,說:“那個世界,沒有人會幫我,我只是想活下來而已。”
神女嗤笑:“是啊,你沒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
季無憂看著自己薄的似乎只剩一層皮的手,青色血管里流動沉睡血液,一直低聲重復:“那個時候,我沒有辦法。我只是想活下去。”
神女似乎窺見了他的未來,散漫敷衍笑道:“你沒錯——修真的道路就是那麼殘酷,命運無常,真的會面臨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師徒反目,夫妻相殘,諸般事太多。活下去變強才是關鍵。”
季無憂抿唇。
他不怪虞青蓮——
只是這以后,再也不會信任何人罷了。
神女的話至此,想到了其他的事。她現在是幻影,端莊優雅坐在云端,水藍色的羽紗衣衫隨風,蕩漾如深海的波。修長的手指卷動長發,視線卻深深地望向了裴景的方向。紅色的唇角勾起,笑意都帶了分猙獰。
她好像……聞到了熟悉的氣息。
*
裴景的對手,被他三秒鐘搞定。迎著所有人咬牙切齒的目光,他從擂臺上跳了下來。現場都是師兄師姐,沒一個為他高興。只有許鏡,腦子里全惦記著他的錢,裴景贏一場他就松一口氣。
“你下一個對手是誰?”
裴景道:“我怎麼知道。”打就完事了。
各種看他不爽的師兄在旁邊陰陽怪氣說風涼話了。
刻意提高聲音。“你們聽說終南峰那邊的比賽了嗎。好像長梧師兄一上場,不出一息,他的對手就屁滾尿流投降走了下去。”
“對啊。還有更厲害的,步衡師姐那邊……”
因為是峰內比賽,所以長老峰主們都沒來,是由幾位年長的師兄師姐們組織的。他們年歲已過,筑基無望,心生嫉妒,自然規矩捏的死死的。這樣簡直是全方面保證了公平性。
不過也因為峰主不在,弟子們無法無天,說什麼的都有。最為詭異的是,猜他和陳虛的關系,有人說八竿子打不著的窮親戚,有人說可能是一面之緣小恩小惠,當然最奇葩的,是以為他是陳虛的鼎爐。
當然這個說法實在陰暗,提出來的那人被打了一頓后就再沒發言。
裴景聽著他們嚼舌根,懶得理。
現在只是小試牛刀罷了,他等著那個終南峰的弟子呢。
回到玄云峰給他們準備的房間。
裴景忽然感到脖子處一陣涼意,把項鏈拿出來,一陣耀眼的青色光芒過后——那個才沉睡一天的少女,蘇醒過來——而裴景也是第一次,真真實實看清楚了這個青鳥族少族主的模樣。
年齡不大,身體嬌小,細白的手臂上全是傷口,一點沒有青鳥一族的暴戾和兇惡。相反,青色瞳孔純澈,嘴唇蒼白,黑發落在臉側,顯得很虛弱。
“你怎麼醒了?”
青迎是被那種讓她心悸的氣息給弄醒的,如深淵泥沼噩夢,渾身都在顫抖,但她現在已經可以平復心情。喉嚨處出的傷口在愈合時更為疼痛,她發不了聲,于是用手指,在空中,把想說的告訴裴景。她的指甲脫落,手也骨折幾處,非常猙獰,血跡慢慢浮在空中。
很淡的字跡。
“西王母,長梧,終南峰。”
“殺她,不死,面具。”
裴景卻能猜到她的意思:“西王母在我終南峰長梧的身后?”
青迎搖頭:“內。”
裴景:“她在長梧體內。她是不死的,消滅它,需要借助面具?”
青迎點了下頭。
和裴景猜想的差不多,裴景不想讓她廢力太多,問:“西昆侖青鳥滅族后,你和她一起逃出來,是不是她控制了你,讓你為她殺人?”
青迎閉眼搖頭。
裴景道:“她控制了長梧?讓長梧為她殺人。”
點頭。
裴景:“她殺人做什麼,還把那些人五臟六腑挖出來。”
青迎神色隱痛,眼眸里掠過一絲極深的哀傷:“吃,秘術。”
裴景:“她吃那些內臟,以秘術修煉功法。同時,還培養人丹,來為你固魂?”
青迎沉默很久,點頭。
裴景這下子覺得有趣了:“她還幫你固魂?我聽鳳矜說,你們當初關系還挺好的。”
青迎不言。
裴景慢慢道:“但是她是你滅族之人,對嗎?西昆侖青鳥一族都死于她手。她幫你固魂,控制長梧養人丹給你服用——但你掙脫控制,讓那個人丹清醒了過來,你支配著那個人丹,跑出去,在終南峰主殿咬傷了長梧,卻借此告訴他對付西王母的辦法。
”
“那個你早看到的……面具。”
只是后來長梧對付了西王母,也沒有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