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山自然是換了身裝扮,就以張一鳴出場。仙巷多是凡人,所以街道也如塵世般熱鬧——各種小吃雜食,酒樓鋪子,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頗有幾分熱鬧。
看到賣糖葫蘆的,裴景先去買了一串,結果人家只收靈石,倒是讓他哭笑不得。
仙巷居住的百姓祖上都出過云霄弟子,自認仙人后輩,不肯重新回到凡世。
咬了顆糖葫蘆含嘴里,裴景也不知道他們的想法,對還是不對——他突然又想起了許鏡在紫竹林前跟他說的那番話。一個云霄弟子想著自在人間,一群凡夫俗子想著步入仙門。有點意思。
隱隱的,他的道心有了點改變。
老槐樹下有個當鋪。
深巷陰涼,午后風徐徐,吹得趴在桌子上的少年昏昏欲睡。似乎是夢到了什麼好吃的,還吧唧了下嘴。
裴景走過去,敲了敲桌子。
咚咚咚。少年一個激靈醒了,含含糊糊:“誰啊。”裴景清了清嗓子笑:“我是云霄一位仙人派過來的使者,過來打聽消息的。”聽到云霄二字,少年就徹底清醒了,眼放光:“你是云霄來的?”
同一年齡的褐衣少年笑出一口白牙:“如假包換。”
凡人少年裴景去找了他的爺爺。
老人家正坐當鋪入門口的柜前,閑的沒事,用雞毛撣子清理桌面。聽到簾子被掀開,眼也沒抬,開口:“客人是來典當東西的還是來買東西的?”裴景微微笑:“都不是,我是來問你一點事情的。”
老人家放下雞毛撣子,視線沉默望了過來。
人家畢竟是生意人,裴景怎麼能讓他虧呢。從袖子拿出來一塊極品靈石,他自小入云霄,就沒在金錢方面愁過,所以什麼概念都沒有,根本不知道極品靈石的貴重,儼然一副敗家子的樣子。
而老人本來陰沉臭著的臉,在看到那塊靈石后,瞬間陰轉晴,笑得跟花似的:“哎喲,小友要問什麼,老朽肯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知。”
裴景坐到了凳子上,神色認真起來了:“你賣出去一張面具,你還記得嗎?”
“面具?”老人想了想,道:“好像是有那回事。”
裴景道:“能不能把那面具的事跟我說一說?”
老人摸了摸胡子,轉了下眼,慢慢道:“你說的是不是張女人的面具?”
“嗯。”
“這個嗎,說來話長。好像是一個雨天。”老人陷入回憶:“雨下的很急,風也挺大,大晚上的,院子里的花架被吹散了,我睡得不安生,就出門打算把它扶起來。沒想到,在花架下躺了一個人。渾身是血,受了重傷,懷里緊緊抱著一個包袱。”
“這地方是仙巷,修士凡人對半分,遇到仇家落到這地步也是常事。我心想著不能讓人死在院里,招晦氣,便把他拖進房中。還給他敷了點草藥。一看,還是個僧人,年紀挺小。”
“那僧人夢里一直在哭,手指死都不肯放那個包袱。我就換了間房,去和我孫子睡了。第二天起來,發現他已經醒了,但魂都沒了似的,昨天那個被他抱在懷里的包袱扔的老遠,見了我,什麼都還沒說,先跪了下來。”
老人嘀咕一聲:“也真是個怪人。他硬要我收下那個包袱,可看他那樣,我就覺得包袱里的東西不祥,不肯要——僧人對我磕了好幾個頭,跟我說,那確實是個邪物,但因人而異,像我這種善人拿著它只會有善報,財源廣進。”
裴景聽到這,說:“這你就信了?”
老人抬袖咳了一聲:“沒,那時沒信。
但那僧人在我這養傷之時,我把那包袱里的東西掛到了墻上,是張面具,畫的挺逼真,怪好看的,做裝飾也好。結果啊,還真如那僧人所言,我那幾日,賺了大幾百靈石。”
裴景已經能猜想到后面的事了:“所以你收下了?”
老人摸了摸鼻子:“我們生意人嗎,就圖個吉利,而且我救了他,這就當是他的謝禮吧。那僧人沒呆幾天就走了,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要我別把面具賣給任何人。”
“那僧人去了哪兒?”面具佑護善人?——裴景只覺得好笑,一個僧人,慈悲為懷的出家人,都不是善人嗎?
老人:“我怎麼知道他去了哪兒。”
裴景直起身子,眼眸子緊盯著他:“可你最后還是把它賣了。”
老人的神情有一瞬間古怪,含糊說:“還不是你們云霄那位仙人非要強買?”
裴景笑:“說說。”
老人道:“一位云霄的仙人,其實算是我這里的老顧客了。時不時就來我這里低價賣一些陣法符紙的。有一天忽然就過來,向我買了那塊面具。”
裴景冷聲:“什麼時候。”
老人道:“我也記不清,一月前還是半月前。但他來的時候,好像受了傷,手臂纏著布。”
裴景不說話。受了傷……大概是被咬傷的吧。至于時間,裴景已經可以確定了,就在那個終南峰叫玉明的弟子發瘋之后。
老人說:“關于面具的事,差不多就是這樣,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他的眼睛已經長在靈石上了。
裴景把那塊極品靈石直接推給他,說:“最后一個問題,我問你,那個僧人的眉心,是不是有一點紅。”
喜笑顏開接過極品靈石,老人瞬間瞪大了眼,驚呼:“你怎麼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