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心血來潮,裴景忽然偏頭,跟楚君譽說:“我帶你去個地方!跟著我!”
楚君譽慢吞吞看他一眼,在他后面走著。
樓長老人到老年除了偏愛附庸風雅外,還學起了凡人的修身養息皈依天命。這個點一般都回去了,留下一個書峰的女修在這里,百無聊賴翻著古籍。裴景乍一看他不在,笑道:“還真是上天助我。”
守在的女修身著內峰弟子的春衫,衣裙隨風翻卷,曳水生花,此時一手托腮,枕著桌案,一手翻著枯燥的草藥,打哈欠。
沒有樓長老就不用整那些遮遮掩掩的了,裴景直接往樓上走,這也就驚動了昏昏欲睡的少女。
聽到動靜,她猛地放下手,道:“二樓現在不可隨意上去!”
裴景聞言,在樓梯口回頭:“為什麼?”
女修愣住了,臉一下通紅,但還是認真負責:“樓長老說,他不在,不允許任何人上二樓。”
裴景嗤笑一聲,果然這老頭的破規矩總是一年比一年多。
他玩心起,朝那個女修眨了下眼,樓梯半陰半暗間,有一種別樣的味道。
“你別告訴他就成。”
女修看不清他的模樣,只能見到那綢緞一樣的黑發和纖塵不染的雪衣,氣質似芝蘭玉樹。
眨眼時,巖漿炸裂在她腦海,炸的她渾身僵硬。她鬼迷心竅想點頭,但樓長老那張瞪誰誰哭的臉把她拉回現實,搖頭:“不不不,不可以。”
裴景懶洋洋:“也行,你就說是陳虛師兄執意上樓。”
一直在旁不言的楚君譽忽道:“又是他。”
裴景經他一提醒,也樂了,陳虛還真是專業為他背鍋——不過其實這也不叫背鍋,因為樓長老根本就不會信小時候能被他瞪哭得陳虛有這膽子,最后記仇還是記在他身上。
“也行,不讓他背鍋了。”扶著欄桿,裴景偏頭對那女修說:“那你直接跟樓長老說我名字,他會理解的。”
女修愣住,其實心里隱隱有一個名字,但還是不敢確定:“敢問,師兄……”
裴景不待她說完,笑道:“天塹峰,裴御之。”
他作為億萬少女的夢,修真界美男榜上常年占據第一的人,魅力自然是不會低。平日里師尊在,端著架子,對外高冷了點罷了。現在這麼一笑,眉梢寫盡風流。
女修滿面桃色,睡意全無,還沒回過神,裴景已經上樓了。她拿書捂著滾燙臉,在原地激動了一會兒后,感嘆:“怪不得別稱內峰偷心賊,師兄這也太招人了吧。不過好像他不近女色,唉。”想到這一點,又是酸楚又是惋惜,還沒幾刻,女修忽然就反應過來——等等,剛剛站在師兄身邊的人是誰。那人在黑暗里,不過身材高挑——然后衣服是純黑的,看起來就不凡——樓梯口的月光稍移。發……頭發好像是白色的。
“黑發白衣,白發黑衣……”常年被周圍幾位朋友摧殘的少女杏目圓瞪:“師兄這是,移情別戀,不要鳳帝了?”
就像鳳矜不會知道,他來云霄為什麼會收獲一堆同情的目光。裴景也不會知道,之后云霄是怎麼傳出他天塹峰金屋藏嬌的事的。
二樓的功法都是留給金丹期的。
云霄藏書很多,有各種聽起來神秘莫測高深的功夫,裴景以前也無聊翻閱過幾本,諸如乾元真抄、金羽仙典。混元心法,但在經天院時,師祖就跟他說明白了,要從一而終——這些都是給門派內劍法不精的人準備的。
畢竟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他已經把劍法修煉至第七階,也就沒必要弄這些了。
除了功法外,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諸如穿針引線,種植養畜。更人驚訝的,裴景曾經找到過專為女修準備的功法,關于雙修之術。真的是容納百川。
不過這一回,他來,不是為了這些功法。
就像他以前上二樓,也都是閑得無聊去天閣耍。
最里面,推開門,依舊是波瀾壯闊的書山畫海,每一個字都散發淡淡金輝,從天而上垂泄而下,緩慢旋轉,瞬息之間千變萬化。天閣最中央,筆墨紙硯被收走,剩下一桌、一墊子。當初因為返璞歸真的事,他在這里問過,所以手指在空中一劃,穿越萬千書卷,當初他的那一幀回到身邊。
“師尊當初要我返璞歸真,我一時琢磨不出,他又斷了聯系,我就來天閣問了。”
——如何返璞歸真?
區別于歪歪扭扭的日記字體。這一行字,提案頓挫,風骨天成,帶著少年的意氣瀟灑。
下面那行灰色的字跡也依然在。
——看是怎樣的返璞歸真了,如果是遇到了心魔,那就以毒攻毒,根治本源。如果是因為閱歷不夠,不能悟道,那就入世吧。
——不一定要洗去記憶入人間,世俗在萬千世界里,有人的地方便是紅塵。
楚君譽視線從上至下看完,然后語氣淡淡開口:“所以你就隱姓埋名到了迎暉峰。”
裴景手搭在桌上,俊逸風流,像是人間富家子弟,笑:“原因之一,當初我不是跟你說過嗎,還有一個目的,是為了選拔弟子。”
楚君譽說:“選拔誰?”
裴景目光坦蕩蕩迎上他:“選拔你。
”
楚君譽別開視線,留給裴景他蒼白拒人千里的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