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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等著雨停,這場罰罪雨下了挺久的,也不知道那個神經病書閻在罰誰。
等雨停了后,裴景打算出發,臨行前,趙又晴突然又改變了主意,從山洞里走出,跟裴景說:“我跟你一起去?”
她這主意變得莫名其妙,裴景先問:“為什麼?”
趙又晴眼神望著外面,也不知道想什麼,只說:“沒什麼,就是好奇,想看看一直被村里傳成禁地的地方會是什麼樣。”
裴景想了想,笑得特別燦爛:“這樣呀,也行,有你帶路我也方便點。”
趙又晴有點蒼白的笑了笑:“在這個地方,我不喊你名字,就叫你小師傅吧。”
裴景一聽有點好玩,小師傅,還怪可愛的。有趙又晴引路倒是方便了很多,至少他不用擔心迷路或者中途被什麼大鬼怪發現。
往南村走,一路上這個地方沒有晝夜,到了一定的時間,就是漆黑一片。
下了一場雨,鬼都縮在房子里不肯出來,地上的紙錢潤水后,形成一團團濃稠的白。過了村口,又是山路到村另一邊。
山路也如裴景來時一樣,棺材節節堆積成梯,泥土下全是白骨。
趙又晴對這些早就見慣不怪了,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事。
裴景在林子里,倒是發現了各種各樣扭曲猙獰的死人,被挖眼的,被啃食的,被掏腹的,還有被用針線拼接死在一起的雙胞胎,千奇百怪。他想,這個村子里的人真是死不足惜。
一只斷臂從樹枝上橫下來,趙又晴沒注意,被打了一下額頭。
她抬頭,發現那手臂早已腐爛多日,散發惡臭,衣服卻完整。樣式對她而言很熟悉,畢竟是離國幾百年不變的宮用刺繡。
趙又晴細細思索了會兒,記起了這是誰,神色頗為復雜。
裴景也注意到了,觀察一下,發現這吊在樹枝上的手臂,五根手指生前都被活生生折斷。“這死的也太慘了吧。”
趙又晴心情怏怏說:“這是離國皇宮內的一個宮女,不知道怎麼被拖下來的。我試著救過,但是沒用,在這地方,估計死了還輕松點。”
裴景:“是啊,這麼個鬼地方,呆久了人都要瘋。”
趙又晴看他一眼,沒說話。
裴景想了下,認真說:“你心態真好。”
趙又晴:“我覺得你不是在夸我啊。”
裴景:“沒有,就是在夸你,不過我有一個問題。你在村子呆的不快樂、不想回地上,又不想去投胎,說是執念未消——”
“是有還沒殺的人嗎?”
趙又晴笑彎了眼:“你這想法倒還真是少年人心性,執念未消就是有大仇未報,恩仇快意的,真好。”不過很快她的笑容就淡,“可惜女人的執念啊,一般都不是仇。”
裴景知道自己這個時候該閉嘴了。
趙又晴也只看他一眼,活了四百年,早就沒了跟人吐露情緒的心情。
裴景越接觸越覺得趙又晴給他的感覺很熟悉。疲憊的,倦怠的,對什麼都不感興趣,厭世的……
像張青書。
某種意義上說,他們還挺相似的。
趙又晴說張家前面有一片廢墟,其實裴景猜都能猜到,那些廢墟應該是最原始忠廉村的痕跡,而忠廉村,本就在深林山谷間。
過南村,他看到一條河行在前方,河水是青色的,滾燙翻涌,時不時從上流游下來幾截骨頭。
趙又晴見那河,稍微愣了愣,說:“幸好我陪你過來了,時間太長,我都快忘了這條河的存在,沒有我你指不定找半天都找不到地方。
”
趙又晴往前走了一步,咬破自己的手指,一滴血從指尖涌出,落到了青色河水里,她的血滴在滾燙河水里,像是被寒冰禁錮,咔咔咔,很快,一條血色凝冰的路,從河這端,一路蔓延到了河的另一端。
“過去吧,走的時候專心點,什麼都不要聽什麼也不要看,河里有善于偷窺人心的妖怪,會迷惑你,把你拽下河。”
裴景點頭:“嗯。”
他沒什麼心魔,過這種迷惑人心的幻境還挺輕松的。裴景從橋上走過去,時不時還低頭看下河底那個鬼,隔著青色的水面,和人頭龜身的怪物相顧無言。
怪物吐了個泡泡,生無可戀。
于是裴景邊走還跟它聊兩句。
“老哥,你在這里天天偷窺別人的心思,是不是不太好?”
怪物又吐個泡泡。
“老哥,你知道你這種行為在我們人間有多被人嫌棄嗎。”
怪物不想說話。
裴景低笑一聲:“不過沒事,很快這個村子、這條河、甚至你,也都將不復存在了。抓緊時間多吐幾個泡泡吧。”
怪物:“……”
泡泡破了,它生氣了。
于是裴景走到一半,耳邊也傳來各種各樣的聲音,大部分是師尊師祖。
“裴御之你活得不耐煩了?給我去懸橋面壁三個月!”
“經書十遍,不服,那就二十遍!”
“你在經天院再亂欺負一次人,我腿都給你打斷!”
裴景起先一愣,后來反應過來,差點笑出聲。這真的是迷惑人心的妖?感覺它是來賣個萌的,也不對,過來賣個蠢。可能這些被長輩教訓的話太過幼稚,泡泡怪也看不下去了,畫風一轉,變得旖旎曖昧。
“裴郎,我喜歡你。”某個不知名的女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