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內沒有光,沒有岔路,一路前行,裴景越走近越感受到一種寒意,冰冷蝕骨。視線所及,一團紅霧出現在了他的眼前,從暗道的盡頭飄過來,紅霧貌似有腐蝕人神志的功能,裴景只吸了一口,便感覺世界天旋地轉。但幸而他道心堅定,很快屛住了呼吸。
視線到底還是不清楚了。
這個時候,他背后傳來了一人熟悉的聲音。
“你怎麼進來了。”
裴景回過頭。
一片血色霧氣中,少年站立,清姿無雙。
藍白衣袍,縹碧發帶。楚君譽。
裴景愣了幾秒后,笑起來:“我就說你這小子這幾天怎麼都不見人影,原來是到這里來了。”
楚君譽看他一眼,然后說:“既然來了,那就一起走吧。”
裴景笑:“嗯好。”
楚君譽走了幾步,忽道:“這地方是當初十四州掌門入魔的地方,霧氣有毒。你別呼吸,也別說話了。我在云中城調查,得到了幾枚靜氣丸,你先服下。”
他張開手,修長蒼白的手心是一枚青玉色的珠子。
光芒仿佛能驅散周圍的血霧。
裴景打趣:“你什麼時候那麼貼心了。”
楚君譽聞言一愣,笑了一下,柔和明凈:“畢竟等下也不知道會面對什麼,兩個人總是比一個人好。”
裴景倒是有趣地看著他的笑容,原來楚君譽笑起來是這個樣子。
也是,他本就生的好看,消融了氣質的冷漠,這麼溫柔的一笑,眉眼仿佛都蘊著風月。
裴景突然低頭一笑,指尖拿起那枚珠子,細細端詳。
然后,珠子在他手里一瞬粉碎。
咔嚓。
“你還是不夠了解他。”
裴景將粉末拍趕緊:“楚君譽那個人,除非變性,否則哪會這麼體貼又溫柔。
”
“看來除了文化水平不高,你模仿的能力也不行啊。”
對面的少年愣了愣,然后嘴角扯出一絲扭曲的笑。整個人開始變化,身體各處滲出血,一點一點,最后成了一個貨真價實的血人。或者說,由紅色墨水凝聚出的“人”。
沒有五官,只有四肢。頭顱下凹,像是一張巨嘴。
裴景道:“你本體又不在,留下一堆墨水,還想對付我?哥,你逗我玩呢。”
血人可能是被他氣到了,磨牙。聲音雌雄莫辯,沙啞難聽:“我現在殺不死你又如何,這霧有毒,毒會入侵你的神識,讓你在霧里瘋癲死去。”
只要碰到就會有毒。
真陰啊。
裴景卻笑:“那你還真是沉不住氣,告訴我會侵入神識,我封閉神識不就行了?”
血人恨出一口血:“封閉神識,那你這輩子呆在這個暗道里,別想出去了。”
裴景:“我死不死還不知道,你先下去等著。”
跟他廢話那麼多,就是因為碰了這霧,感覺到不對,套話而已。現在話套出來了,這話癆鬼也就沒必要活了。
根本不需要用劍,裴景本就是冰靈根。一道冰藍的光從指尖滲出,形成冰凌貫穿血人的頭顱,然后在里面停下。
血人痛苦地扭動身體,寒冰迅速凝結。
他整個人來不及逃走,成了一尊丑陋的血色冰雕。
封閉神識,在這黑暗里甬道里,其實就是完全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盲人。這倒不是恐怖的,恐怖的是——這間房里,當初十四州掌門的鬼魂,也不知道還在不在。
要還在,就有點意思了。
……以及,比他先進去的人到底是誰。
裴景往前走。
才明白那血人說的意思。
這條路根本就走不到盡頭。
漸漸的,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世界混沌無光,漆黑暗沉。
十四州掌門低沉喑啞的聲音,在一個很遙遠的地方響起。
像在空中,又像在地下,飄渺不知,每一個字都滲著冷意和殺意,寒氣透骨。
他桀桀笑著,灌入耳中,帶來元嬰修士的威壓,撕裂的痛楚。
“我等你四百年了,裴御之。你,終于來了。”
“……”擦。
裴景扯了扯嘴角,他現在關閉神識,又看不清。等于敵在暗,他在明,非常不利。
就在裴景響著該怎麼對付時。
他聽到了另一人的聲音。
一個方向穿來,音色清冷,漫不經心。
那人笑一聲。
“等我過來散你魂魄?”
===第33章===
第38章 山路
云中十四州掌門叫的, 不就是他嗎?裴御之。這個世界上哪那麼巧, 有第二個裴御之, 還叫他在這里遇到了。
裴景收了神識, 在黑暗里, 就跟個瞎子一樣往前摸索,他心中有疑惑,總覺那聲音有幾分熟悉。但他本身就是個路癡屬性, 直覺不如狗,現在這種處境, 更是只能無頭蒼蠅似的亂撞。
一墻之隔。
密室里空空蕩蕩, 四壁卻掛滿了書畫, 每一幅都是青紅之色, 鮮明得有些詭異。
元嬰修士閉關的地方總是有幾分獨特的,就譬如這個地方,上方開了一個口, 渡劫時為引雷,現在卻是叫天色月光流瀉而下,照著一地白骨森然。
白骨之上橫著一口棺, 里面懸浮著一顆頭,是個老人, 頭發虛白,臉頰凹陷, 眼露怨恨的青光。棺前, 立著一個少年, 青絲如墨,白衣如雪。
老者笑起來,一口血色獠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生,那日不過是我被妖魔蝕心才叫你占了上風,這次你來了,就別想走了。
”
楚君譽:“真稀奇,你就那麼肯定我是裴御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