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笑意淡了:“什麼不公平,不適合就是不適合!云霄弟子修的從來不是無情大道,他的天賦驚人,骨子里的冷漠殘忍同樣驚人。”說到此處,裴景聲音低了下來:“或者換句話,是云霄不適合他。他呆在云霄,云霄所傳承的劍意反而會磨滅他的天賦。”
陳虛道:“你又怎麼知道他不適合?”
裴景說:“看著吧。”
他的指尖涌出一絲靈力,灌入了玄水鏡中,瞬間天地扭轉,懸橋之上,出現了新的幻境。
*
天空扭轉,氣流變得急促。
然后血雨消失、斷橋覆雪,瞬間天地蒼茫,成了一個普通的下雪天。
楚君譽原來站著的地方,從懸橋口,變成了一塊平地。
寒風呼嘯,像刀子一樣刮在人的臉上。
視野范圍內,全一色白。
===第3章===
楚君譽沒有動。
等了很久,他等到了身后人的聲音。
聽聲音是個少年,一驚一乍的,被冷得說話抖索:“——我的天,這又是啥。云霄選拔也太變態了吧,我剛都快被鬼嚇哭了,現在它又想把我凍死?”
楚君譽轉過身,隔著茫茫蒼雪,看向那個少年。
少年穿著單薄的褐色衣衫,鼻子在冰天雪地里被凍得通紅。頭發用草繩松松垮垮地扎起,容顏俊秀,皮膚很白,眼睛很大。
現在整個人都冷得抱胸縮著。
他左顧右盼,在看到楚君譽的那一刻,就跟見到親人一樣,眼中猛地光一亮,往前跑了過來:“哇!居然是你!太巧了吧,剛剛我們還坐在同一只白鶴上呢,你還記得我不?”少年笑起來頗感欣慰說:“沒想到我們會一起出來。”
楚君譽視線一動不動落在他的臉上,凝視很久。
風雪呼嘯,某一瞬間整個世界乃至整顆心臟都靜止了。
很久,他也笑了一下。
“真巧。”
聲音很低,但每一個字都清晰。
少年一愣,旋即眼中的光越發亮了:“啊,你居然開口說話了!我看你一個人在云鶴上都不說話的,我還以為你會不理我來著呢。”
楚君譽視線落在他身上,道:“你很冷嗎?”
少年說:“這冰天雪地的,我穿那麼少,肯定冷了。唉,別說了,趕緊想辦法走出去這里吧,我怕再呆下去我就要凍僵硬了。”
他說著,伸手去拽楚君譽的手,碰到的一瞬間,嚇得立刻縮回來,眼眸震驚地看向他:“我的天,你的手怎麼比我還冷。”
楚君譽攤開手,雪花堆積在掌心,不化,慢慢一股血色靈氣盤旋在他手里,再次凝成一把傘。他撐傘,擱開風雪,打在少年頭頂:“先找出口吧。”
少年眼里涌出無限震驚:“這傘……你你你……”他咋咋呼呼半天,說不出話來,最后只是低聲說了句:“你也太厲害了吧。”
楚君譽對他的贊美不置可否。天地一白,他卻好像知道方向一樣,步伐不曾停,往前走。
兩人行在雪中,一傘之下,傳出的只有腳步壓過疏雪的聲音。少年烏黑的眼珠子一直明目張膽打量楚君譽,視線里除了敬佩和驚艷外無其他情緒。
他等了很久才鼓起勇氣說:“我叫張一鳴,冀州人,這次一個人離家出走來滄華,就是為了拜入云霄的,你呢?”
“楚君譽。”
黑衣少年高舉傘,語氣平靜。
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張一鳴嘴里念了幾遍他的名字,嘀咕道:“聽起來就好厲害啊。”
在同輩人絕對實力面前,他連嫉妒都懶得了,反而與有榮焉地興奮起來,說道:“那你要是出這雪域,怕是會直接被收為內峰弟子了。
”
“怎麼說。”
“這是我聽到的小道消息,說云霄放出了十個內峰名額給我們,選擇表現優異的,你那麼厲害,肯定是其中的一個。”
楚君譽低頭看他一眼:“是嗎?”
張一鳴重重點頭:“肯定的。隨隨便便就變出一把傘來,那麼多人我還沒見誰有這個能力。我覺得你現在已經可以想想拜在哪個長老峰下了。”
楚君譽垂眸一笑。
張一鳴凍得哆嗦,還是咧嘴笑:“自信就完事了。我打賭,你一定會進內峰,運氣好一點說不定能直接拜入云霄掌門門下呢——多有面子。”
他現在已經把兄弟叫上了。
楚君譽道:“云霄不是有規矩,掌門一生只收一徒嗎?”
張一鳴道:“那你可以拜入掌門徒弟的門下嘛,也算是拜入掌門門下了。你知道現在云霄掌門的徒弟是誰嗎,說出名號來可能會嚇死你。”
楚君譽像是被他勾起了興趣:“說來聽聽。”
張一鳴道:“那可是被譽為‘天縱奇才’的裴師兄,裴御之。”
“一劍凌霜無妄峰說的就是他。還是問天試第一人呢,可謂是修真界新一輩的領軍人物,我聽說他現在已經快突破元嬰了。”
楚君譽唇角的笑,在風雪中,有點冷,有點意味不明:“繼續。”
張一鳴一愣:“繼續什麼?”
楚君譽:“繼續嚇我。”
“……”
張一鳴語噎,笑容僵硬在臉上。琢磨出意思后,瞪大眼:“不是,兄弟,你來云霄連裴御之都不知道的嗎?他可是現在云霄的首席大弟子,未來的掌門呢!”
楚君譽語氣很敷衍的:“哦。”
張一鳴:“……好的,明白了。”
談著談著,已是峰回路轉,茫茫雪中出現了一座斷橋。
立在前方,盡頭隱于云深處,也不知通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