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兩人默契地不提這場“偶遇”的緣由,彼此間心照不宣。多余的或關心或曖昧的話也都未說,“文筠”這個名字更是成了某種禁忌,被沉沉壓在心底,就連沉香木珠都成了不能被提及的存在。
天徹底黑了,服務生拿來裝好的點心,荀慕生提在左手里,試探著問:“我送你回去行嗎?”
遲玉低首猶豫,荀慕生看著他長長的眼尾與微皺的眉,心里一片柔軟,想立即將他擁住,又害怕做得太過,引他生氣。
剛才氣氛那麼好,荀慕生舍不得破壞。
“謝謝。”遲玉客氣地笑道:“不過我現在沒住在以前的地方了……”
“在苑翡小區,我知道。”荀慕生急切地說:“順路的!”
生怕說得慢了,遲玉就不肯搭他的車。
遲玉半是詫異地張了張嘴,轉念一想,又覺得他知道自己現在的住處并不奇怪。
“這邊不好打車。”荀慕生又說:“這點心要立即放在冰箱里,不然就化了。”
遲玉看了看點心,那小東西被冰袋裹著,一晚上不進冰箱都沒關系。荀慕生這麼說,不過是想載他一程罷了。
心里某個角落,就像點心一樣悄無聲息地融化。遲玉點點頭,“那就麻煩你了。”
說這話時,他刻意避開了荀慕生的眼,錯過了對方眼中突然綻開的亮光。
王軻看到遲玉時,兩眼都直了,萬萬沒想到老板居然把這位帶了回來。
荀慕生拿著點心,不方便開門。王軻又傻在駕駛座上,只顧著目瞪口呆。遲玉站在一旁,有些尷尬,問了句不該問的話——“你坐前面還是后面?”
荀慕生斷沒有坐前面的道理,又擔心遲玉跑去坐前面,連忙說:“副駕上放了東西,我們都坐后面吧。
”
遲玉拉開后座的車門,先將荀慕生讓進去,輕聲道:“好。”
王軻看了看副駕,上面并沒有放東西。
車到苑翡小區時,荀慕生也跟著下了車,陪遲玉一同走到門禁處,才將點心遞過去。
遲玉道:“謝謝。”
荀慕生很想跟上去,正要開口,遲玉又道:“荀先生,你回去之后早些休息。”
荀慕生喉結一動,隔著幾步遠朝遲玉喊:“我以后可以去你工作的地方坐坐嗎?”
遲玉停下腳步,卻沒有轉身。
“甜品店隔著玻璃,角度也不好,如果你去了飲品消費區,我就看不到你了。”荀慕生幾近破釜沉舟,連同聲音也顫抖起來:“我可以去書店看看你嗎?”
夜色濃重,夏末秋初,已經沒了蟬鳴。一分一秒被拉長,短短的幾秒鐘,對兩人來說都像走過了一輪四季。
“來書店的都是顧客。”遲玉說:“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店員,沒有資格趕走來看書的客人。”
路燈下,兩人的身影皆被拉長。
幾日后,遲玉上中班,剛到書店,就見站在暢銷展臺旁的荀慕生。
荀慕生正對大門,左手支著一本厚重的書,目光卻根本沒在書頁上,一會兒左右看看,一會兒朝大門口張望。
書店有兩個門,一是迎客的大門,二是專供員工進出的工作門。遲玉平時幾乎都走大門,今日卻走了工作門,未直接與荀慕生撞上。
那夜回到家中,他失眠到半夜,想了許多,思緒紛繁復雜,越想越茫然。
得不出任何能說服自己的結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默許荀慕生的接近,不知是給自己還是給對方的救贖。
“那個客人在那里站好半天了。
”同事道:“真稀奇。”
遲玉道:“站著看書的人你還見得少了?”
“他不一樣啊。”同事說:“他那模樣一看就不是‘蹭書’的,真要蹭啊,也該買杯咖啡去消費區里蹭。”
遲玉換好工作裝,向暢銷展臺走去。
荀慕生哪里是來“蹭書”的,分明是知道他負責暢銷展臺,才站在那里等他。
走得近了,他才看到荀慕生的左手在輕輕發抖。
書太重,左手的傷未好利索,右手又不能幫襯著,拿得久了,自然承受不住。
“來了。”遲玉收拾好心情,并未露出驚訝的神情,掛在唇邊的笑容甚至還帶著幾許輕松意味。
倒是荀慕生緊張起來,書從手中跌落,“噗”一聲砸在地上。
書角給撞塌了。
荀慕生彎腰撿起來,看了看那書角,有些尷尬,“這書我一會兒買。”
“拆開了的都是樣書,本來就是給客人翻閱的。”遲玉見荀慕生的左手還在抖,心里微微一酸——他之前也受過類似的傷,那使不上力,什麼東西拿久了都會發抖的滋味太熟悉了。
荀慕生拿著書,想了想,“那我買一本沒拆開的。”
“你喜歡看這類書?”遲玉問。
店里有6個暢銷展臺,最外面這個放的是面向中學生的青春小說和漫畫。荀慕生只想找個視線最好的位置,隨手一拿一翻,心思不在書上,根本沒注意到那是一本封面畫著嬌俏公主的奇幻宮廷故事。
經遲玉一提醒,荀慕生臉色當即就白了,忙不迭地將書放回去,“我,我拿錯了……”
這謊撒得離譜,遲玉心頭一松,沒忍住笑了起來。
荀慕生愣了愣,想解釋,又覺得其實不用解釋了。
“這邊來。”遲玉往另一邊暢銷展臺指了指,唇角的笑意未消,“你擋著他們看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