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抱歉。”遲玉退了兩步,面色有些尷尬,“我……”
他不知道自己該往哪里去。
不可能不請自到跑去探望荀慕生,也沒有別的去處,家里太冷清,回家更難熬。
站在人流如織的斑馬線邊,竟然真的想不到一個能去的地方。
“綠燈亮了!”大爺突然在他肩上拍了一把,“那邊是盛熙廣場,別杵在這兒了,去吃頓飯也好啊,我外孫最喜歡那兒的缽缽雞……”
遲玉被拍得跨出一步,站在了斑馬線上,后面擠上來一群行人,他實在退不回去,只得隨著人潮走向對面的人行道。
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時,往人多的地方走就好——這是當初旅游美食版塊一個“湊熱鬧”線下活動的宣傳語,說的是食客多的小店味道好。他琢磨著這句話,竟然品出幾分深意。
不知何去何從的時候,自然是最孤單彷徨的時候,再往人少的地方去——比如回家,必然加重這份彷徨。那不如去人多的地方,人聲鼎沸,起碼能驅散些許孤單。
這麼一想,盛熙廣場的確是個好去處。
他向中庭走去,步伐漸快,似要將如影隨形的煩悶通通甩掉。而到了平時工作的書店附近,他的步子又慢了下來,一個念頭撥開云霧,漸漸清晰。
荀慕生到了樓上的甜品店,落座之后才發現遲玉不在書店里。
書店排班固定,他是知道遲玉今天要上班,才趕過來的。但書店員工喜歡互相換班,這種換班毫無規律可言,他也沒法打聽,之前就遇到過類似的情況,只得失落而歸。
但今天,許是太疲憊了,他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在老座位上坐了一陣子,眼神空洞地盯著一處,什麼都沒看進心里。
這家甜品店因為定位高端,各類茶飲茶點售價高昂,工作日顧客稀少,只有周末人才會多起來。店里幾無聲息,連音樂都是安靜舒緩的,荀慕生半天沒動,出神出到一定境界,聽得突兀的門鈴聲,還堪堪嚇了一跳。
這時正是該用晚餐的時候,甜品店幾乎不會有新客,荀慕生小幅度甩了甩頭,喝了一口冰茶,神智清醒些許后,起身欲離開。
然而抬起的目光掃向店門時,他扶著椅背的左手頓時一僵。
周遭的空氣突然凝固,將他的身形、神情通通凍了起來。他看著推門而入的人,難以置信又極其窘迫地怔在當場。
遲玉偶爾有種古怪的感覺——覺得有一道實質般的視線從高處落在自己身上。他有時循著那道目光往上看去,視線卻總是被冰冷的落地玻璃阻隔。
但這種古怪的感覺又很沒道理,他不知道是否因為自己的病還未好,從而產生了錯覺。去見周教授的時候,他本想問一問,后來自覺難堪,沒能問出口。
視線來自書店上方,那是一家甜品店。
以前還在新媒體部時,旅游美食版塊和時尚版塊一起做盛熙的秋冬宣傳,李筱跟他提過這家甜品店,說里面的餐點精致是精致,但貴得過分。
給柯勁當模特時,他去過一回,但拍攝匆忙,來不及坐下來看看到底是怎樣的茶飲。
今日閑來無事,心緒難寧,正好去坐坐。
感受一下茶飲有多貴,再去窗邊的某個位置試試往下看。
根本沒想到,推開店門之后,會看到荀慕生。
荀慕生驚得挪不動腳步,他又何嘗不是。
服務生笑意盈盈地迎上來,“先生,里面請。”
遲玉的第一反應是轉身離開,但看到荀慕生剃斷的頭發和打著石膏的右手時,心臟卻猛地被抓緊。
——他真的出了車禍,還傷得不輕。
“你,荀……”遲玉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個普通顧客,聲音卻偏偏越發不受控制。
他不知道該跟荀慕生說些什麼,是“你手怎麼了”,還是“出了什麼事”,或者只是客套地笑一笑,說一聲“真巧”。
短暫的分秒間,他的腦海就像燒起來一樣,閃過無數句看似平淡無奇,實則尷尬無比的開場白,卻獨獨忘了另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你怎麼在這里?
荀慕生的震驚遠勝遲玉,他本來已經打算回家了。今天見不到遲玉,回去必定難熬,但也沒有辦法,他現在這個樣子,不可能到其他地方去堵遲玉,萬一被發現了怎麼辦?
只有這家甜品店是安全的。
他料定遲玉不會上來,所以才安心躲在這里,悄悄看著自己的心上人。
心上人卻突然推開門,清晰地出現在他面前。
沒有那一面礙事的落地玻璃,他再也無法躲藏。晚霞已經漸漸褪去,絢爛的光芒被青紫的夜色取代,他卻像被突然扔進正午的陽光里,渾身灼熱,難以遁形。
“遲玉。”他看著眼前的人,終于嗓音沙啞地開了口。出聲的瞬間,眼眶毫無征兆地一熱。他立馬深呼吸一口,將翻滾的情緒壓了下去,一眨不眨地盯著對方,生怕對方突然跑掉,急切又難堪地招呼道:“過來坐坐好嗎?”
服務生一見這架勢,心中半明半疑,引著遲玉往里走,笑道:“原來是荀先生的朋友,來,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