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后我們,我們各走各的路。”
他頓了頓,擠出一個不算好看的笑容,“祝你安好。”
荀慕生突然站了起來,眼中狂亂,卻不敢碰他的手,見他要走了,急忙拿出那枚用紅繩串著的木珠,“這是你的……”
遲玉一驚,神情溫柔了許多,眼底似有淚光閃動。
幾秒后,他搖了搖頭,“荀先生,你收著吧,畢竟是你送給文筠的幸運符。可惜手鏈只剩下一枚珠子了,你留著它,算是,算是留著念想。”
說完,不再看荀慕生,朝周晨鐘道:“周教授,麻煩您送我回去。”
荀慕生跌坐在沙發上,目不轉睛地望著遲玉的背影。那背景單薄得叫人心酸,沉甸甸地烙入他的眸中。
他看著遲玉走出咖啡廳,消失在視野中,頓時,一陣洶涌得讓人暈眩的感覺襲來。
悵然若失。
時間在空洞的注視中悄然流逝,他雙手插入發間,咬肌線條在臉頰震顫。
遲玉以前從未對他說過如此多的話,頭一次向他傾述,竟是為了說再見。
他終于明白,那種不安的感覺是什麼了。
第47章
咖啡廳里人漸漸多起來,荀慕生扶著桌沿慢慢站起,仍有種血液沖腦,暈眩目黑的感覺。他向店門處走去,微溫的木珠貼在手心,耳際卻回蕩著遲玉的話——祝你安好。
他寧愿聽遲玉說一聲“再見”。
行至門邊,剛準備推門而出,門就被人從外面拉開了,一個年輕男子風風火火沖進來,險些與他迎頭相撞。他心里煩悶,但不至于往陌生人身上撒氣,正眼都沒瞧,便側身離開。那男子卻突然大喊道:“啊!荀先生!”
荀慕生這才轉過身,一看,居然是他為遲玉請的護工之一。
剛才正是這名護工與周晨鐘一同陪遲玉前來,但荀慕生全副注意力都在遲玉身上,根本沒注意到遲玉身邊的人。
男子趕忙從衣兜里拿出一張疊了兩次的紙,“荀先生,文先生托我把這個帶給您。”
“文先生”三字令荀慕生眉心一緊。目前知道遲玉本來身份的人少之又少,護工自然不知道,叫一聲“文先生”并不稀奇。
但荀慕生聽著卻頗感不快。
男子將紙遞過來,又道:“文先生本來是準備親自給您的,但剛才走得匆忙,回到病房才想起來。”
荀慕生將紙展開,紙上字跡歪斜,橫不平豎不直,像小孩子練筆的字體。
他沉著臉問:“這是什麼?”
“不清楚。”男子撓撓頭,“我沒偷看,只知道是文先生寫的。”
荀慕生很是意外。他沒看過遲玉寫字,但想也知道這丑陋的字不應當出自遲玉之手。
他很中意遲玉的手,十指修長,掌心溫暖,指腹有陳年的薄繭,手掌有數道早已愈合的傷痕。這樣的手與漂亮絕不沾邊,卻粗糙得恰到好處。他親吻過那雙手上的每一處傷痕與薄繭,遲玉老是想縮回去,他抓得很緊,一抬眼就能看見遲玉眼中的點點星光。
而現在,他抓不住遲玉的手了。
“對了,文先生還讓我帶句話。”男子又道:“請您將紙上所寫都清理掉,麻煩了。”
紙上所寫?
荀慕生仔細一看,明白遲玉的意思了。
如果剛才不是走得急,忘了這茬,遲玉大約會跟他說:“荀先生,我在你家里住過一陣子,留下一些個人物品,麻煩你請人清理一下,東西不多,也不貴重,扔掉就好。
我都寫在紙上了,你看看,應該沒有遺漏。”
那種悵然若失感又上來了,荀慕生指尖微顫,堪堪控制住情緒,向護工道:“好,我知道了。”
護工離去,荀慕生卻沒有立即上車。
他托著紙,漫無目的地在街頭踱步。
遲玉簡直是要抹除一切痕跡,小到眼藥水、內褲、拖鞋,大到睡衣、剃須刀,寫得五花八門,無一不包。
荀慕生心頭涌起一陣莫名酸楚,好似即將失去一件貴重的寶物。
那字為什麼如此丑陋,他從頭到尾看了幾遍,終于明白過來。
遲玉的手還未徹底恢復,握筆困難,一邊想一邊寫,才寫成了這副模樣。
荀慕生右手一垂,紙與風相撞,發出極輕的聲響。他看向醫院的方向,不由自主低喃道:“遲玉。”
“你這是?”周晨鐘看著眼前的卡,眉間擰了起來。
“我有些存款。”遲玉面色平靜,像終于將肩上的擔子放了下來,“這段時間的住院費、護工費,我負擔得起。”
周晨鐘將卡推回去,“沒有讓你負擔的道理。”
“我早已不是特種兵了,隊長拜托您照管我,我從您那兒拿藥,接受您的疏導,從來沒花過一分錢。”遲玉緩聲說:“這是部隊對我們這些退役特種兵的關照,謝謝您。但是我自己生了病,受了傷,不能還讓您或者老部隊負擔。”
周晨鐘半晌無言。
事實上,遲玉這幾個月的花銷全是荀慕生出的,而荀慕生有心隱瞞,遲玉便認為自己花的是老部隊的錢。
周晨鐘知道這事不能戳破,反復思慮之后,暫時收下了卡,打算象征性從卡里取出小部分存款,再找個“特殊報銷”的理由,將來將取出的錢還給遲玉。
總歸不能還給荀慕生,荀慕生也不會收這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