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無疑是一副好笑的畫面。文筠抿唇低笑,想象荀慕生鼻尖被凍得通紅,穿著黑色皮鞋的腳在地板上跺了跺,眉間輕輕皺著,甫一掛斷電話,就打了個夸張的噴嚏。
最后一位加班的同事也起身準備撤退,那人是教育版塊的,經過旅游美食版塊工作區時跟文筠說了聲“我先走了”,文筠這才回過神,點頭致意,然后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決定幫王薇重寫一篇策劃案,但回到座位上,注意力仍舊集中不起來。
還在想荀慕生打噴嚏。
荀慕生打噴嚏有個很好玩的小動作——若是坐著,右腿會向前蹬一下,若是站著,右腳會稍一踮起,然后往下一跺。
這倆動作太細微了,尋常人一般不會察覺到,就連荀慕生自己也沒覺得有什麼奇怪。文筠卻跟發現了新大陸似的,每次想到荀慕生打噴嚏,就忍不住想笑。
荀慕生有次打完噴嚏,轉頭就見文筠似乎笑了一下。
“笑什麼?”
“沒笑。”
“你笑了!”
“我沒有。”
荀慕生心覺奇怪,假意又打了個噴嚏。
但既然是裝的,便不會有跺腳的動作。
文筠當時沒笑,后來一想荀慕生假裝打噴嚏,又覺得可愛。
假裝打噴嚏和打噴嚏跺腳,對文筠來說,好像都十分有趣。
“有趣”這種心情,已經很多年沒有體會過了。
所以格外珍惜。
雨虹路是個小型“不夜城”,文筠和荀慕生坐在一家羊肉湯鍋館里,店里人多,菜上得很慢。文筠惦記著王薇的策劃案,時不時向廚房張望。
荀慕生以為他餓了,自作主張跑去店外買回一碗豆腐腦,攪拌均勻遞上去:“先墊墊肚子。
”
文筠接過,卻老實道:“我不餓。”
“不餓你老往廚房看?”
“我看什麼時候輪到我們。”
荀慕生略一挑眉:“急什麼?”
文筠仍舊問什麼答什麼:“有個實習生案子寫得不好,回去還有時間的話,我得幫她另寫一篇。”
荀慕生半天沒說話。
文筠不解,正好湯鍋上來了,就站起身來,給荀慕生舀了一碗。
“跟我一起吃宵夜,心里還想別的人?”荀慕生假意吃醋。
文筠神色一變,“你想什麼啊。”
“我吃醋。”
“……”
湯汁在鍋里翻滾,白氣直上,店里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荀慕生隔著霧氣看文筠,眉眼皆是笑意,說出的話也讓人忍俊不禁:“其實我挺享受吃醋這種滋味的。”
文筠放下筷子,局促地別開眼。
“以前你沒有答應我的時候,我連吃醋的資格都沒有,只能偷偷不爽。”荀慕生道:“現在這醋,我可以光明正大吃了。”
文筠想了想,“以前你也說過‘吃醋’。”
荀慕生仍是笑著:“有嗎?”
“嗯。”
“你這是毫不留情地戳穿我啊。”
文筠尷尬:“不是。”
荀慕生笑得偏過臉,片刻后舀起一勺肉,“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12點,蓮安小區外,路虎停在行人不及的陰影里。荀慕生將文筠壓在副駕上索吻。
車里很暗,唯有流轉的眼波像星辰照耀的河。
文筠并非第一次被荀慕生親吻,但反應仍有些笨拙,只會被動地回應,不會主動索取,不久就敗下陣來,輕輕推著荀慕生,想要逃出這溫柔的禁錮。
荀慕生卻并未讓他如愿,反倒撩起他的衣擺,掌心貼在他腰際,耐心地撫摸。
他渾身一顫,手臂上汗毛豎立,回應得越來越吃力,眉間皺緊,喉嚨發出掙扎的低哼。
荀慕生的手向下探去,指尖落在扣緊的皮帶上時,文筠終于用力一推,從鉗制下抽身而出。
荀慕生眼色一沉。
“抱歉。”文筠胸口起伏得厲害,臉上一片紅暈,氣息尚不穩,說話時顫得厲害,“別在這里,再給我些時間。”
荀慕生注視著他,幾秒后沉聲道:“我送你上樓?”
文筠搖頭,“你路上小心。”
說完推開車門,卻沒有馬上下車,猶豫片刻后回過頭,“對不起,我……”
荀慕生堵住他的唇,他睜大雙眼,卻發現這只是個淺嘗輒止的吻。
“沒有‘對不起’,是我太急了。”荀慕生笑得溫和,“回去吧,我們有的是時間。”
話雖如此,荀慕生卻相當清楚——時間雖有,但自己已經不愿再等。
文筠默許了這段關系,也不抗拒他的親吻,最初笨拙得連舌頭也不會動,現在總算能稍稍回應。
但這無異于只給一個困倦之人十分鐘睡眠時間,醒后勢必更困。
他嘗到了文筠的甜頭,比過去任何時候都更希望占有文筠。
可文筠卻跟他討要“時間”。
他自然明白從“愛”到“做”需要時間,但對文筠的渴望讓他越發迫不及待。
文筠與他接吻,卻抗拒他的撫摸,每次只要他碰著文筠的小腹,文筠就會發抖。
他不知道一個年過三十的男子為何會有這樣青澀的反應,細細想來,大約是心理陰影作祟。
他甚至想過,如果文筠對情事有陰影,他會請信任的心理專家幫忙。
但周叔叔——上次他曾經咨詢過的軍方心理學教授不在國內,要春節后才會回來。
他煩躁地在方向盤上拍了一掌,調轉方向,離開蓮安小區。
文筠站在花灑下,雙唇微張,雙手覆在腿間上下,指尖正與肩背一同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