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回到家,腦子稍一放空,就想到荀慕生。
對一個人情不自禁的想念所帶來的煎熬,比繁忙工作帶來的壓力痛苦百倍。
他明白自己早就淪陷在荀慕生給予的溫柔中,那溫柔就像沼澤,他從踏足之時起,結局就只有一種可能——愛上荀慕生。
掙扎沒有用,只會越陷越深。
是他的錯,從一開始,他就不該接受,不該踩進沼澤。
可他根本沒有選擇!
荀慕生言行舉止似遲玉,就算時間倒流,再來一次,他也會不知不覺被吸引。
不是他踏進了沼澤,是沼澤裹住了他的足。
諷刺的是,遲玉——他曾經認為自己會用一生去銘記的人,正在被漸漸忘卻。
就像漆黑的天幕上,曾經只有一顆星星。那星星耀眼奪目,給予他光亮與希冀。而現在,天幕上有了另一顆星星,更大,更明亮,它的光芒將前一顆星星遮住,如同吞沒一般。
遲玉是前一顆,荀慕生是后一顆。
都說忘記等于背叛,他接受不了自己已經愛上荀慕生的事實,只因不愿承認自己對遲玉的背叛。
每一日都是煎熬,唯有入睡才能得到些許寧靜。
但不知為何,夜里分明沒有失眠,有時一早起來卻仍覺得疲憊不堪,好像根本沒有睡過一樣。
工作正是在這時出了小差錯,雖然立即補救,仍引起些許非議。
旅游美食版塊有些人嘴里喊著“組長”、“筠哥”,心里卻沒有一天服氣,見他犯了錯,幸災樂禍的嘴臉便露出來了。咖啡廳里,惡言臟語不絕于耳,有人把早就不在新媒體部的趙禹扯出來,得出“趙禹犯錯被調崗,文老師犯錯屁事沒有,文老師與劉存關系不一般”的結論。
更有甚者,直接給趙禹打去電話,躲在陰暗的樓梯間說了十來分鐘,出來時露出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奸笑。
文筠被劉存叫到辦公室,云里霧里訓導一番,只得保證下次一定小心。
劉存看向他的目光極其復雜,末了說:“工作誰都會犯錯,大錯小錯,終歸是上頭一句話的事。但是文筠,不是誰犯錯都會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像《仲城時報》大規模減員時,不是誰都能調來新媒體部。”
文筠道:“謝謝你的關照。”
劉存笑:“上次趙禹那事兒,如果我想拉他一把,他倒也不至于被踹去那什麼雜志社。哦對了,你知道嗎,前段時間他離職了。”
文筠眉心微蹙:“不清楚。”
“你那麼忙,肯定沒工夫了解你那位置的前任主人現在混得如何。”劉存瞇起眼,“他嫌雜志社的工資太低,私下拉廣告,占了正常文稿的版面,廣告費卻悉數進了他的包。”
這行為比當初在新媒體部吃回扣還惡劣,被發現后肯定無法再留在集團旗下的單位。
文筠只是不明白,劉存為什麼突然說這些。
“扯遠了,說回來。”劉存道:“知道我為什麼不幫他嗎?”
文筠抿唇,雖隱隱猜到原因,卻未說出來。
“因為我想讓你接替他。”
文筠手心發冷,驀地感到一陣寒意。
劉存伸出食指,隔空點了點,“回去工作吧,別忘了我拉過你一把就行。”
從總編辦公室出來,文筠轉頭就去了衛生間,冬天冰涼的水撲在臉上,也沒壓下竄在心頭的寒意。
劉存的話讓他非常不舒服,甚至覺得惡心。
他撐在洗手臺邊,看著鏡子里精神狀態糟糕到極點的自己,忽地想起荀慕生。
手指太過用力,以至于泛出青白色的骨節。
他咬著牙,想要摁下漲潮般的想念,潮水卻頃刻掀起巨浪,瘋狂地席卷天地。
想見荀慕生,想撞進荀慕生溫柔的眸,想向荀慕生傾述——說過去,說現在,說將來。
他摁住胸口,急促地呼吸,想將這番壓抑的想念趕走,卻半點辦法也沒有。
李筱到洗手臺洗杯子,看見文筠時神情倏地一變,將杯子放在一旁,緊張地問:“筠哥,你怎麼了?”
水龍頭被開到最大,水花亂濺,在李筱的修身長裙上落下一片水漬。
夏末時,她站在同一塊地磚上對文筠冷嘲熱諷,如今卻顧不得水,一把扶住文筠,擔心道:“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哪里不舒服?”
文筠已然回過神,立即關上水龍頭,輕輕搖頭,嗓音略顯沙啞:“我沒事。不好意思,濺你一身水。”
“劉存跟你說什麼了?”李筱關心則亂:“什麼處罰?”
“沒有。”文筠不欲多說,勉強地笑了笑,“跟他沒關系,最近忙過頭了,有點暈。”
“頭痛嗎?我抽屜里有藥。”李筠說完就要走,囑咐道:“筠哥,你去休息室坐坐,現在就別想著工作了,身體要緊,我馬上拿藥來。”
文筠倒也沒心思工作,索性承了李筱的好意,去空無一人的休息室找了個角落坐下。
李筱說的藥是板藍根,不算對癥,卻也沒有副作用。文筠冷靜片刻,情緒已經緩和許多,笑著道謝,李筱卻不走,陪他坐了一會兒,突然道:“筠哥,你小心趙禹。他丟工作的事你知道嗎?”
文筠點頭。
李筱又道:“上次回扣那件事,他一直以為是你舉報了他。以前都在集團,他沒惹出什麼事來,現在我聽說他還沒找到工作,白天睡覺晚上去酒吧混,我有點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