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店里少了一位“閑人”,只是大家都繃著一根弦,誰也沒注意道。
半分鐘后,柯勁說:“哥,倒茶。”
同樣的動作,文筠已經非常熟悉。
鈴聲響起,他抬眼望去,看到那個身影時,心臟忽然一緊。
快門的聲響傳來,柯勁滿意至極,喊道:“好!哥,你這表情太棒了!比我想象的還要好!你怎麼這麼厲害?驚訝有,茫然有,就是欣喜少了些。但這種程度更好!你這是看到‘他’后的瞬間反應,太欣喜就很假了。哥,你太厲害了!”
說完往后一轉,“孟旭,你也很……”
站在門口的,是荀慕生。
文筠快速站起,見荀慕生朝自己走來。
孟旭這時才推門而入,“拍得怎麼樣了?這位先生說他想試試,我就……”
柯勁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并不認識荀慕生,荀慕生卻知道他是地產大亨柯漢越的兒子,自他身邊經過時冷冷掃去一眼,行至文筠跟前,關心又帶著幾分責備道:“手機怎麼關機了?”
文筠早已習慣獨自生活,除了工作,做事無需向誰報備。
手機為什麼關機這種問題,似乎從來就沒人問過他。
他怔忪片刻,既尷尬,卻好像并不排斥荀慕生如此問,低聲說:“手機沒電了。”
荀慕生靠得更近,旁若無人:“許騁說你一早就過來開會,累不累,是不是還沒吃晚飯?”
文筠耳根漸漸發燙,倒不是心中有鬼,但被這麼多人看著,到底有些難為情。
柯勁收好相機,工作時的嚴謹氣場蕩然無存,大咧咧地問:“哥,這你朋友啊?”
孫經理雖不認識荀慕生,卻看得出對方來頭不小,立即道:“大家今天辛苦了,快些收拾,趕緊去吃海鮮粥暖胃。
”
荀慕生突然牽住文筠的手腕:“我帶你去吃宵夜。”
文筠掙了兩下,荀慕生卻握得死緊,仿佛故意握給旁人看。文筠一時抽不出來,不想讓人看笑話,只得小聲說:“我們說好了去吃海鮮粥。”
“你不接我電話,害我擔心。”荀慕生附在他耳邊,呵氣成聲:“現在寧愿與別人一起去吃海鮮粥,也不和我吃宵夜。”
文筠背脊一僵,半邊身子都麻了。
荀慕生從未這樣跟他說過話,那聲線太低太沉,輕輕撓著耳膜,那態度既蠻橫又不講道理,卻硬是讓人無法生氣。
“我吃醋了。”荀慕生最后說。
文筠呼吸一滯,腦子頓時無法轉動。
又是遲玉曾說過的話。
遲玉也是這般毫無道理地耍賴,攬著他的肩膀,故作委屈,眼里卻笑盈盈的:“你是我的搭檔啊,今天我休息,你打了一下午靶,我就在靶場等了你一下午,你居然寧愿和他們去聚餐,也不陪我吃飯!我吃醋了!”
那時他怎也想不通,遲玉這樣頂天立地的男人,怎麼說得出這種話,于是頗顯嫌棄道:“爺們兒吃什麼醋?”
遲玉哈哈大笑,“爺們兒就不能吃醋了?你跟那幫野猴子跑了,還不允許我吃醋啊?”
他說不過,便不說了。
后來想起在軍營里共度的那段時光,他偶爾感懷——這輩子大約再也聽不到誰與他說“我吃醋了”。
荀慕生那一句輕嘆,無異于在平靜的海面上,掀起滔天之浪。
荀慕生不似外表那般從容,說出的話發自肺腑,卻知道不該直白地宣之于口。
與文筠的關系還未到那地步,貿然親近很可能讓文筠反感,甚至再次疏遠。
但他一忍再忍,卻終是沒克制得住。
今夜的文筠顛覆了他心中的固有印象,看到文筠伏在桌沿的一刻,他就恨不得沖上前去,將文筠擁入懷中。
熊熊眷戀在胸中滋長,令他五臟六腑如同著火。
而那柯家的小子不停命令文筠擺出各種姿勢,還與文筠在極近的距離里交談,給文筠整理衣領與圍巾……
所見的一切,都讓他無法不嫉妒。
他是真的吃醋了。
茶飲店里的氣氛有些古怪,文筠無言以對,倒是柯勁拍到了滿意的照,心情大好,話未經腦子就倒了出來:“哥,既然你朋友來接你,你就跟他回去吧。衣服不用還了,你穿這身真帥,就留著吧,算我送你。回去記得把標牌剪了啊,過兩天咱們接著拍其他擬人照。”
荀慕生臉色當即沉了下來。
文筠立即拒絕,一邊摘圍巾一邊道:“這怎麼行?我……”
他有些急,手被衣帶纏了一下,沒能立即將衣服脫下來。
李筱手臂搭著文筠原先穿的大衣,解圍道:“我們部門有規定,收到奢侈品要上繳,批復的過程很麻煩。這件羊絨外套已經算奢侈品了,柯少,你就算送給文筠,也可能被扣下來。”
柯勁驚訝:“還有這種事?”
李筱笑:“對啊,奇葩規定。”
荀慕生從李筱處接過大衣,周到而殷勤地幫文筠穿上,回頭朝眾人道:“我們先走了。”
文筠心里亂糟糟的,轉身跟孫經理等人道別,忽然想起自己的羽絨服在李筱車上,朝李筱一看,卻見李筱遞來一個眼神。
那意思是讓他走。
車里開著暖氣,使人昏昏欲睡。文筠靠在副駕,沒多久眼皮就開始打架。
荀慕生偷偷看了他幾眼,溫聲問:“困了嗎?”
他含糊地“嗯”了一聲,聲音因為疲勞而發軟:“想去哪里吃宵夜?抱歉啊,我早上出門沒注意電量,到了這邊才發現手機快沒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