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筠整理好資料,帶上禮品前去道歉解釋時,經理假稱做不了主,要跟大老板請示。這話的潛臺詞是拒絕,今后不再合作,在新媒體部混久了誰都明白。但文筠偏是不明白,還用在紙媒工作時的邏輯等待回復。經理沒轍,又不想把話說得太絕,只好跟大老板提了提這事,隨便報了文筠的名字。
大老板最初完全不想管這種小事,懶散地聽著,卻突然問:“文筠?仲燦傳媒的記者?”
文筠將與農家樂新簽的合作意向書交給劉存。劉存眼神有些復雜。李筱等人在咖啡廳聊小話,有人說趙禹肯定不能回來當組長了,有人說劉存要扶文筠上位。
李筱很不高興:“這家上次態度不是很明顯了嗎?趙禹回來說他們再也不和我們合作,怎麼文筠去談了幾次,就給挽回了?”
“誰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
“許騁回來了,不會又是許騁在背后幫忙吧?”
“應該不會,我看許騁這兩天都快忙死了,哪里顧得上管文筠。”
“那是誰幫忙?不可能是文筠自己談回來的吧?就憑他?”
“可能是上次在云洲山莊借車給他開的人?”
“哎,趙禹也是傻,腦子犯抽讓文筠去云洲山莊,這不是給他勾搭有錢人的機會嗎……”
一眾同事腦洞大開,實際情況卻遠沒他們想的復雜。
文筠在《仲城時報》時寫過很多篇深度調查稿,揭底黑教育機構那篇不算影響最大的,但卻救了不少被蒙蔽的家庭與孩子,其中就有農家樂大老板的兒子。
當時文筠用的是化名,大老板卻帶著兒子找到仲燦傳媒高層,要求當面向文筠道謝。
文筠沒有收禮,只接過一張名片。
大老板鄭重道:“今后有任何需要,都可以來找我。”
文筠收好名片,卻并未想過將來請對方幫忙。采訪寫稿是他分內的事,無需索要回報。
誰知無心插柳,今日柳葉成蔭。
劉存臉上陰晴不定,想問文筠是怎麼說動對方,又礙于面子,不好意思開口。
文筠還有其他事要做,正準備離開,劉存突然道:“對了,上次說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
“什麼事?”
“許總想調你去汽車版塊的事。”
文筠神色微變,片刻后道:“我剛適應旅游美食版塊的操作,現在調去汽車版塊的話,又要花時間適應。”
劉存十分滿意,笑了笑:“行,那我跟許總說一聲。”
文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一看,電腦前竟然放著一杯焦糖瑪奇朵。
他有些驚訝,四處看了看,只見許騁從顯示屏后舉起手,比了個“V”字型。
那焦糖瑪奇朵杯壁上掛著水珠,一看就是剛買的。
文筠嘆氣。
這辦公室里向他流露好意的只有許騁,真心幫他的也只有許騁。他自然明白許騁為他申請調部門是想拉他一把。這事如果放在過去,他說不定就心懷感激地接受了,但現在,他不僅不能接受,還不得不與許騁保持距離。
許騁是荀慕生的朋友。
而他,不想再與荀慕生有任何瓜葛。
第18章
但荀慕生卻半分放棄的念頭都未曾有過。
那日文筠紅著一雙眼,對他說完“與你無關”后,便攔下一輛出租車倉皇離開,他本可以去追,拉開車門時手機卻突然震響。
是冉宿。
滾燙的血液瞬間降溫,理智回歸,夜風狂嘯,像一盆兜頭澆下的冰水。
猛然意識到,還是太急了——與其他人尚未斷得干凈;對文筠也逼得過狠。
冉宿乖巧地抱怨,旁敲側擊問什麼時候能見到先生。荀慕生從不對床伴付出感情,但也不至于冷漠,過去與其他情人分道揚鑣時,都會讓對方隨意提要求。若心情好,還會耐心地哄上幾句。但此時實在不湊巧,他懶得多說,只告知對方這段關系結束了,想得到什麼補償、有什麼要求聯系助理王軻。
冉宿識相,未再打電話來。
寒廬是仲城最有名的會所,各個包廂可喧鬧可寧靜,全隨客人高興。
荀慕生平日極少在樓下大廳出沒,今日卻坐在吧臺邊,背對燈紅酒綠與亂耳樂聲,望著酒杯里晶亮的液體出神。
“狗子,有沒聽說過一句話。”葉鋒臨玩著一支打火機,“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嘖。”荀慕生斜他一眼:“我是文盲嗎?”
“你們為情所困的人,智商普遍降低101個百分點。”
荀慕生笑笑,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又叫了一杯,“這話有點意思。”
“嗯?”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荀慕生瞇起眼,“你想勸我——別追了,否則熱臉貼冷屁股。”
葉鋒臨挑眉:“我可沒說你貼了冷屁股。”
荀慕生自顧自往下說:“但流水再無情,不也被落花纏上了嗎?”
樂聲突然高漲,喧囂刺耳。
荀慕生微皺著眉,唇角卻微揚,“落花與流水的關系,主動權難道不在落花?落花浮在流水上,流水難道甩得掉落花?這一路,流水都得馱著落花。”
葉鋒臨搖頭:“流水一個浪打過去,落花就會沉入水底,爛在里面。”
“那不更好?”荀慕生再飲一杯,冰涼的酒滑過喉嚨,在胃里燃燒,“落花爛在流水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