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啊……”他低聲說,語氣里也透著心虛。
“我回去做什麼,”江岌目視前方地開著車,“那又不是我家。”
“那是你家,”秦青卓自知那天說錯了話,認錯的態度極其誠懇,“江岌,我真的沒后悔讓你錄指紋,我發誓。”
他這才發現自己沒什麼哄人的經驗,這話說出來,江岌顯然不為所動。
于是他真的發起了誓:“如果我真的有這種想法,那我這個病就永遠都治不好,而且還會加重,重到完全失去聽力,再也做不了音樂……”
他看著江岌,江岌越是面無表情,他這誓就發得越重,以此證明自己的真心實意。
直到江岌聽不下去打斷了他:“說什麼呢秦青卓,你是小孩子麼還發毒誓。”
話雖這麼說,他卻還是不為所動——“發誓無效,我們唯物主義不信這一套。”
見這招不起作用,秦青卓于是換了個方向,開始往軟了說:“你就跟我一起回吧,別生氣了好不好?”
“不好。”
“那你怎麼才能不生氣,”秦青卓開始征求他的意見,“你說,我肯定做到。”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你怎麼辦都沒用。”
秦青卓沒了招,這會兒江岌正開著車,他又不能湊過去動手動腳,完全喪失了主場優勢。
道歉沒用,發誓也沒用,真心實意沒用,掏心掏肺也沒用。
江岌充分展現出一副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架勢。
于是演變成了耍賴——
“回吧回吧。”
“不回。”
“必須回。”
“就不回。”
“你必須跟我一起回。”
“我就不跟你一起回。”
……
儼然變成了一場沒什麼智商的斗嘴,兩個人還都挺樂此不疲,持續了好幾個回合。
秦青卓其實能感覺出江岌已經不生氣了,亦或者說江岌早就不生氣了——他就是在欲擒故縱,想讓自己哄著,而秦青卓也樂意哄著,只是這會兒開著車,他有點施展不出來。
斗了一會兒嘴秦青卓有些犯困,說完“回吧回吧”后面還跟了個呵欠。
江岌有些好笑地看他一眼:“秦青卓你就這麼道歉的,到底有沒有點誠意?”
“我失眠三個晚上了,”秦青卓抬手又擋了個呵欠,“做了那個夢之后就一點沒睡著。”
見他真困了,江岌的語氣也放軟了點:“那你睡吧,還有挺長一段路。”
“叫代駕吧,”秦青卓想到江岌這幾晚都錄歌錄到很晚,估計也沒怎麼休息好,“我們都去后排睡會兒。”
“我不累,”江岌開著車,“你睡你的。”
“怎麼可能不累,”秦青卓擔心他逞強,拿出手機,“還是找個地方停車吧,我叫個靠譜的代駕過來。”
“說了不用,”江岌一只手扶著方向盤,另一只手伸過來,把他的手機抽出來擱到中控臺上,“我就想跟你在車里待著,不想再讓別人進來。”
秦青卓一時沒說話,也沒伸手再去拿手機。
江岌這理由找得他沒法反駁。
不得不承認,他沒把江岌哄好,江岌倒先把他哄得說不出話來。
“再說了,”江岌看他一眼,“我在你眼里精力就那麼不行?”
秦青卓:“……”
“快睡。”江岌又催了一句。
秦青卓“嗯”了一聲,摸索著將椅背調低了一點。
車子開得平穩,秦青卓側過臉看著專心開車的江岌,內心竟涌起一種失而復得的感覺。
與此同時還有一種慶幸的感覺——慶幸沒有失去江岌,也慶幸他們還在一起。
好像從來都沒有這麼喜歡過一個人。他腦中浮現出這種想法。
強烈地、滿到要溢出的喜歡。
失去時會有種患得患失的不安感,和好時又會有種失而復得的安定感。
這喜歡是從什麼時候發展成這樣的,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以前甚至沒想過自己會對一個小十歲的少年產生“喜歡”這種感覺。
喜歡江岌什麼呢……半睡半醒間他思考著這個問題。
似乎從一開始,最喜歡的是江岌身上的那種“野”,那是一種超出掌控的捉摸不定,甚至充斥著一點危險色彩,那讓江岌區別于他之前遇到的所有人,于一向求穩的自己而言,卻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命運還真是挺神奇的,秦青卓想,最初被江岌騎摩托車載回去的時候,怎麼也想不到會和江岌之間產生這麼密切的交集,也不會想到在那段二十分鐘的路程后,他們還會繼續一起走過更長的路。
腦中此起彼伏地冒出各種想法,困意越來越強烈,秦青卓閉上眼,在一種放松而安定的狀態中陷入了睡眠。
這一覺睡得很沉,被叫醒時秦青卓幾乎忘了自己還在車上。
他聽到江岌低聲叫自己的名字,睜開眼,睡眼惺忪地看向駕駛位的江岌:“……到了麼?”
“還沒,”江岌在路邊找地方停下了車,朝前方抬了抬下頜,“看那邊。”
秦青卓這才發現江岌把車停在了路邊的某處,順著他的視線,秦青卓朝遠處看過去。
——視野盡頭,橙紅色的光芒自地平線彌漫開來,像是在灰蒙蒙的天空上燃起了大片的焰火。
剛剛還困意濃重的大腦清醒過來,秦青卓的嗓音微微發啞:“……是日出?”
“嗯,”江岌停好車,一只手伸過來扣住了他的手指,“應該就快升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