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朝栗子招手,“栗子也過來一起幫忙聽。”
嗓子有點啞,秦青卓清了一下,正想開口說什麼,林棲已經走過來攬他的肩膀,一邊不由分說地拉著他往錄音室走一邊說:“來來來,沒你不行,今天這一天就沒錄順過,我都要炸了……對了,剛你那小朋友還過來了,我還想讓他幫忙聽聽呢,結果他一聲不吭地關門就走了,是不是來找你的?”
秦青卓“嗯”了一聲,不想繼續聊這個,他轉移了話題:“是哪首歌?”
“就這首,”林棲把樂譜遞給秦青卓,“副歌這里,你聽聽是不是有點不夠勁兒。”
秦青卓從他手里接過樂譜,戴上頭戴式耳機,一旁的錄音師把剛剛錄好的版本播放給他聽。
耳鳴聲還在持續,耳膜也還是堵的,但聽清耳機里的聲音沒什麼問題。
只是以往一聽到音樂就能專注下來,這次那些旋律和人聲卻好似浮在耳邊,被厚重的耳膜堵住了,怎麼也不肯往腦子里進。
“秦青卓,你有沒有覺得你在吊著我?”
“別吊著我了秦青卓,給我個痛快行嗎?”
“說你喜歡我,只要你承認,就算沒有期限我也等著你。”
“或者說你不喜歡我,那我現在就從你面前消失,我絕不會再來煩你。”
明明耳邊播的是躁動的音樂,腦子里響起來的卻全都是江岌的聲音。
將近四分鐘的歌播完了,秦青卓還在盯著樂譜看。
直到林棲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叫了兩聲“青卓”,他才回過神。
“不會是這歌太好聽了,把你都給聽魔怔了吧?”林棲隨口開了個玩笑,卻發現秦青卓并沒有笑,于是氣氛變得有些微妙。
一旁的栗子朝他使了個眼色,他察覺到秦青卓的不對勁:“怎麼了這是……臉色這麼差?”
秦青卓把樂譜放到桌上,摘了耳機,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常一些:“抱歉啊林棲,我今天不太在狀態,你把Demo發我吧,晚些我聽了之后給你意見。”
“行……不急,”林棲看著他,有些擔憂,“沒事吧青卓?”
秦青卓搖了搖頭:“沒事,我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說完,一刻也沒多留,轉過身走出了錄音室。
他著實表現反常,身后林棲和栗子對視一眼,都沒再敢出聲說什麼。
走出錄音室,秦青卓給司機打了個電話,讓他把自己送回去。
坐在車上,他仰靠在椅背上,本想閉目養神,把腦中的所有想法都清出去,但不久之前江岌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卻總是揮之不去。
他想到江岌朝自己步步走過來,那一瞬間松了一口氣的模樣,他能看清江岌眼底浮出的一絲委屈,那讓他看上去像個有點可憐的、以為自己被遺棄的小狗。
他又想到江岌臨走時看過來的那一眼,那種失望而落寞的神情,讓他只瞥了一眼就別開了目光,不敢再多看下去。
這麼多年了,從那場演唱會之后,明明已經習慣了各種向自己投來的失望眼神,為什麼這次會讓自己尤其難受,難受到心臟好像被浸泡到酸澀的汁液里,脫水到表皮發了皺。
自己剛剛這樣做,真的是正確的嗎?他忍不住產生了自我懷疑。
可是難道要說“喜歡”,讓江岌就這麼無止盡地等著自己嗎?然而連他自己都不確定,到底會不會有那麼一天,自己能夠給出同等分量的回應……還是說就這麼倉促地接過一顆真心,然后在漫長的時光里看著它被消磨成失望的形狀,直至再等到一個失望而失敗的結局?
好像怎麼做都是錯的,或許從一開始,自己就不應該縱容那個吻的發生。
生平第一次,秦青卓產生了一種近乎于自我厭棄的感覺。
本想跟幫助過自己走出低谷的前任體面地好聚好散,卻因為情緒失控而結束得這麼難看;
一直以來熱愛的音樂事業這些年來也一塌糊涂,甚至連開口唱歌都失去了勇氣;
對自己付諸了滿腔真心的少年,幾分鐘前也因為自己的退縮和逃避而徹底失望了……
秦青卓啊秦青卓,腦中浮現出一道自嘲的聲音,再有一個月就滿二十九歲了,人生怎麼能活得這麼失敗呢……
往后的人生應該怎麼過呢,反反復復的耳鳴、日復一日的治療、做不完的歌和開不了的口……活著還真是無趣啊。秦青卓閉著眼睛想。
*
騎著摩托車駛到麓河邊,江岌剎住了車。
他想到了上次駛經這里時,看到的那道彩虹。
如今天已經黑透了,無星也無月,只綴著絲絲縷縷的云,那道色彩絢麗、誘人駐足的彩虹也早已不見蹤跡。
到底只是幻象,沒人能留得住。
只是那時的自己明明已經清楚地意識到幻象是會消失的,為什麼卻還是放任自己沉溺其中?
大抵還是太過美好了吧,明知是幻象也曾試圖伸手去握住。
他收回目光,重新發動了摩托車,朝紅麓酒吧駛過去。
得知今晚江岌不在酒吧,先前聚集在紅麓斜街的人已經散去了不少,但還有一些人在等著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