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人眼看也活不了多久了,這樣做是為什麼?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讓那個人這樣急不可待?
還在查,席成只透露了這些,夏安遠不敢往下猜了,這的確是件可以用驚悚可怖來形容的事。
夏安遠很沉地出了口氣。
聽席成說席建華病中常常喊他和夏麗的名字,夏安遠并不感到意外。他忽然想起來小時候,他早起上課時發現過門邊的那些東西,牛奶,零食,玩具,衣服,隔幾個月就會出現一堆,但放學之后從沒在家里見到過,當時還小,腦子里轉不過彎,還以為是鄰居臨時放那兒的,現在回想起來,那些全是高檔牌子,不是他們破小區老弄堂的鄰居買得起的東西。
還有給自己塞過錢的那幾個陌生叔叔。那麼大把的鈔票他不敢私藏,回去就交給了夏麗,卻換來一頓胖揍,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夏安遠開始接受夏麗口中關于“有錢人”的所有概念,那幾個他覺得很和藹很親切,彌補他認知中“爸爸”這個角色所有幻想的陌生叔叔,再看到時,他也只會立刻轉身埋著頭鉆到人群里溜掉。
長大之后想起來,他認為席建華其實仍然對夏麗有愛,還有愧疚,但夏麗的脾氣過于剛強,寧愿一個人那麼辛苦地拉扯夏安遠,也不愿意接受席建華的一分一厘。他有理由相信,席建華不是沒有送過錢給夏麗,甚至用不同方法嘗試過很多次也有可能,可夏麗不要他的錢,不要他的愛,也不要他的愧疚,她什麼也不要,甚至不要和席建華經歷過的所有回憶。
她將涇渭劃得極其分明。
不知道后來他們又是怎麼商量的,但夏安遠猜,如果不是因為席建華得絕癥,又加上他當時中考后確實沒辦法在那個小城市讀到稍好一點的高中,夏麗一定是怎麼也不會肯讓夏安遠知道,他爸爸究竟是誰的。
有這個前車之鑒,夏安遠非常能理解他們這些有錢人的婚戀觀。席建華這樣的人估計比比皆是,愛可以有,可以一直有,但永遠能跟性分得很開,永遠打敗不了合適與般配。
這不能說是誰辜負誰,也不能說是遺憾錯過,只能說有緣無份,做了錯題,一開始就是個錯,那麼結局變成這樣也早就可想而知,怨誰都沒有道理,全是雙方自討苦吃。
夏安遠不清楚夏麗心中是有愛還是有怨。
席建華葬禮的時候,夏麗去了,但沒進追悼廳里面去,只站在最遠處,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席建華老婆不允許夏安遠戴孝守夜,夏安遠知道她不愿意讓大家知道席建華還有他這麼個兒子,于是他只能像個普通賓客,給席建華磕過頭就得走。當時夏安遠就站在夏麗旁邊,看著她面無表情地盯著那張遺像,遺像上的臉已經不是席建華年輕時候的模樣了,闊別這麼多年,見的最后一面竟然是這張遺像,還有幾分夏麗記憶里的那個樣子呢?夏安遠也跟著看過去,正好碰上席建華老婆的視線,隔那麼遠他也看得清晰,像一根淬了毒液的寒針。
……
等等!
席建華和夏麗結過婚生過孩子這件事情,他老婆和他結婚的時候知不知道?
如果事實是,從小千嬌萬寵長大的千金小姐,滿心以為嫁到了如意郎君,幸福美滿地過了十幾年之后,突然發現自己老公愛的另有其人,甚至,還有另一個比自己兒子都大的兒子,要來分走關注,分走愛,甚至分走家產。
換做是夏安遠自己,他也會覺得這是晴天霹靂。
如果她不知道……那麼所有這些事情,全都有跡可循。
===第61節===
肩頭被人一拍,他猛地回過神來,對上紀馳的臉。
“發什麼呆?”紀馳拿了一些點心,放到他面前,“吃點。”
一聞到蛋糕的香味,夏安遠才發覺自己胃里確實有點空,剛才吃東西的時候他壓根沒吃幾口。
紀馳坐到他旁邊,似乎這時候該走的應酬基本都走好了,他挺放松地往后靠,看著夏安遠小口小口吃東西,吃著吃著這人眼神又開始放空。
“席成跟你說了什麼?”紀馳忽然問。
夏安遠咽下這口蛋糕,他看了眼紀馳,視線又轉回桌子上,“沒什麼,就聊聊天。”原來紀馳在里面一直有注意自己的動向。
“聊天?”紀馳似乎也不大相信他倆會聊天,他輕笑一聲,但沒繼續問下去。
肚子有點東西了,夏安遠才說:“畢竟,我跟他身體里流著一半同樣的血。”
紀馳淡淡“嗯”了聲,他想起來什麼:“有個事情,想問你很久了。”
夏安遠等著他說。
“想不想去試試出專輯,或者演電影之類的?”紀馳看了眼人群中,有位男士舉起酒杯對這頭遙遙相祝,他示意夏安遠看那邊,“付向明,還記得吧?”
認真看了半天夏安遠才反應過來,是那個什麼影視公司的老板,之前在飯局上見過的那位,他給自己的名片早不知道丟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