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下去胸腔里那陣沒來由的踩空感,夏安遠垂下視線,抿了下嘴唇,手指微微蜷起來,指甲邊緣在掌心輕碾,幾秒后,他轉過了身。
沒有專業健身教練帶,也沒有經過規律系統的鍛煉,這種前提下,夏安遠能保持這麼好的身材,是件讓人非常羨慕的事情。
會畫畫的人喜歡這樣的畫面,從哪里起筆,用哪種構圖,在視線接收的第一瞬間,腦海里就已經有草稿成型。
胸腹已經夠漂亮了,這完全不必提,紀馳目光一寸一寸掃過夏安遠背面,從肩脊往下,到他的臀線,腿上的肌肉走向。
是瘦的,好在這段時間,把他身上該有肉的地方都養了起來。緊實的皮肉包裹住這條比例漂亮的骨架,肩背很寬闊,蝴蝶骨突起一個微妙的弧度,從兩側肋骨往下往里,腰線收得很流暢,教人忍不住生起一股想要掐上去的沖動,再往下,紀馳的眸色變得更深沉。
身后的人良久沒有動靜,夏安遠轉過頭來:“紀總?”
紀馳抬起頭,用獨屬于雄性的那種審視看他,夏安遠仿佛被這眼神灼了一瞬,他看到紀馳眼眸深處有暗色的火光。
夏安遠不自在地別過頭:“背后沒有受過傷。”
是沒有受過傷,但此刻紀馳更想親手在這上面留下一些痕跡,越多越好,越慘越好,打上烙印,刻上標簽,上述“此為紀馳所有物”,任何人都不敢再來沾邊。
光這樣想著,他都覺得心癢,舌尖用力在齒側滑過,用細微的疼痛轉移這個念頭。紀馳稍一偏頭,在夏安遠手肘后面發現了一處不一樣的地方。
他抬手摁上去,像暴力欲無處施加。
最開始夏安遠并沒有什麼太多反應,過了大概兩三秒,他的眉頭才蹙起來。
達到了目的,紀馳松開手指:“這里有。”
夏安遠翻過胳膊去看,那地方藏得隱蔽,青了一小塊。
“昨晚摔了一跤,”他解釋,“估計撞到這里了。”
浴室的頂燈不特別亮,暖色的,光線鋪在夏安遠這段時間正在慢慢變白回來的肌膚上,有一種蜜色的性感。
他再抬頭看向紀馳的時候,這光線倏忽將他的鼻尖染成暖色,紀馳靠他很近,視線一掃就能看見它精致的形狀,和沉沒在陰影下臉頰的絨毛。
“嗯。”紀馳沒再說什麼,他看了幾秒鐘,“去浴缸。”
于是夏安遠聽他的話,走到了浴缸旁邊,伸手準備去放水。
紀馳卻取出一個浴缸枕,讓他先進浴缸里,“躺著。”
不明白他什麼意思,夏安遠只有照做。
夏天的浴袍很薄,紀馳將兩邊袖子都抻起來,衣袖堆疊在肘部,露出來他有力的手臂,抬手間會有青筋微微凸起,線條太好看了,夏安遠不由得盯住那里,假設自己用目光也能獲取觸感,假設自己是在觸摸一棵樹的枝干與脈絡。
紀馳拖過來浴室凳,大馬金刀地坐下,他看向夏安遠那刻時夏安遠心想,紀大少爺又要發號施令了吧。
沒兩秒,紀馳取下來蓮蓬頭,擰開熱水,先在浴缸外面試水溫。散得很細的水柱沖擊在瓷磚上,發出持續又吵嚷的響聲,噼噼啪啪地,但又很熱鬧,晦澀難辨的氛圍被這種熱鬧打破,夏安遠松了一口氣,浴缸冰冷的瓷磚也逐漸被他自己的體溫烘暖。
“腿,”紀馳另一只手敲了敲浴缸邊緣,果然用他慣用的祈使句,“放上來。”
夏安遠這麼看著紀馳,背著光,逐漸騰起的水霧中,模樣是不甚清晰的。
他終于反應過來,手貼上浴缸內壁,頗有些無奈:“紀總,我自己來吧,手又沒事兒。”
紀馳看著他,水流敲擊的聲音仍然響不停,像催促。說不動他這是必然的,沒辦法,夏安遠沒遲疑多久,還是把腿抬了上去。
說實在的,這個姿勢太別扭了,夏安遠不肯去想究竟這副模樣落在紀馳眼里會有怎樣的意味,他看著腿下被紀馳換了個地方依然淋得噼里啪啦的水流,思緒逐漸被溫熱和霧氣麻痹。
夏安遠喜歡這種被熱水淹沒的感覺,又因為紀馳守在他身邊,他不必警惕水的危險性,心理上有再多防備,身體還是會不受控制地放松下來。
于是他稍微一閉眼,放松的身體就帶他穿越到了多年前的另一間浴室。
同樣包裹住自己的熱水,同樣蒸騰的霧氣,同樣疲憊得想要即刻入睡,暖烘烘的濕意在勻速吞食他,從他每一個毛孔鉆進去,不遺余力地為他解乏,困意跟著洶涌而至,以讓人全然招架不住的架勢。
但他強撐著不愿意進入睡眠,他已經太久沒有泡過澡了,難得的這麼一次,讓他起了貪戀。對于夏安遠來說,從離開京城,在住過的工地宿舍、狹小老舊的出租屋,甚至林縣那套名義上是屬于他自己的老式單位宿舍里,再沒有沐浴的說法,墻角發黃開裂的瓷磚縫隙里塞滿水垢,有時候夏安遠淋著淋著水,就會不自覺地一直盯住那里,給自己多兩分鐘用來放空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