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福確實不是個為難人的主兒,但他本來就覺得夏安遠日結干不長,突然這人又不打招呼消失了兩天,便對夏安遠的穩定性持了懷疑態度。
想著敲打他幾句吧,這會兒見他鼻青臉腫渾身是傷的,又不大忍心了,聽完夏安遠解釋,囑咐他幾句千萬要養好傷再上工,便也就算了。
夏安遠當然是想一回來就繼續上工的,但徐福這人對工地安全問題一向看重得緊,他不好剛出人家辦公室,轉頭就頂風作案。
趁著時間還早,夏安遠拿上手機,先去了派出所。
這件事情總不可能就這麼不了了之。
那幾個混混明顯是有人特意雇來找他麻煩的,這下搞成了兩敗俱傷,就算雇主不再雇他們了,他們也鐵定還得再來找自己討回來。
再者,他其實并不懷疑這是紀馳搞的鬼,就算他倆有再深的恩怨,紀大公子不會,也不至于用這麼下作的手段報復自己。
對于紀馳怎麼這麼快就又找到自己,他還是很好奇的,如果說他一直找人跟蹤自己,那為什麼當時他們都打成那樣了,也沒個人出來攔著。
他一個窮打工的,遇到問題能想到成本最低最合理的解決方式,就是報案。
“前天晚上,金河大道?”
眼前這個高個子民警從電腦上收回了視線,有些不確定地問他。
“對,我是受害人。”
“你先坐那等等。”高個子多看了夏安遠兩眼,轉身進了里間辦公室。
夏安遠沒坐,靠在辦事臺前,邊有一搭沒一搭地按著手上的擦傷,邊打量四周。
這個派出所駐地顯然有很大年頭了,一棟千禧年建筑風格的三層機關辦公樓,墻上斑駁的石灰一蹭就掉,其上大大小小的污漬腳印混雜,不知道做過多少次打架斗毆的轉移戰場,水泥地面磨得發亮,舊,但又顯出一種另外的人氣兒來。
白溪鎮街上的所有建筑,給人仿佛都是這樣的感覺。
跟高個子同時出來的是另一個年級稍大一點的民警,他拿著一個卷邊的筆記本,掀起有些耷拉的眼皮,渾濁的目光定在夏安遠身上:“姓名。”
“夏安遠。”
“13號凌晨兩點四十,金河大道中段,發生了一起暴力搶劫案件,你是受害人?”
“對。”
“奇怪了。”民警皺起眉頭,“這個案子已經有其他轄區受理了,你干嘛還要再來登記一次。要是有什麼進展,那邊的工作人員會及時通知你的。”
夏安遠有點懵:“可我被打暈到今天才醒,是誰報的案?”
“傷情鑒定做了嗎?”高個子突然問道。
“傷情還得專門鑒定?醫院看病的病歷行麼?”
民警搖搖頭:“原則上需要做一個專業的傷情鑒定。”
夏安遠覺得奇怪:“民警同志,請問金河大道不是屬于白溪鎮管轄嗎?為什麼會在其他轄區受理?還有,我能問一下受理這個案件的派出所在哪里嗎?”
“如果不是你本人報案,我們是無權向你透露案件相關信息的,但你別著急,既然已經立案了,你又是受害人,案情有進展時那邊的工作人員自然會來找你了解情況,回家等就好了,其他的……對不起,我們無可奉告。”
夏安遠消化了一會兒,腦海里不由自主浮現紀馳那張冰塊似的臉。
除了他還會有誰。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見到為了追逐名利棄自己而去的前男友遭難,不僅不跟著踩上一腳,救了還要順手報個案?
他到底在想什麼?
這人可真有意思。
“那這樣行麼。”夏安遠沉思片刻,“民警同志,你看我這傷得也不算輕,稀里糊涂在醫院睡了兩天,連是哪位好心人救的我都不知道,我能看看當天晚上的監控麼?挨打那段就不看了,糟心。只看是誰把我救走的就行,救命恩人我得認清楚啊,沒他說不定我這條命就留在那荒郊野外了,哪兒還能杵這兒給你們增加工作負擔。”
“怎麼樣?可以麼?不行的話,我自己再想想辦法去。”
高個子看了默不作聲的民警一眼,沖夏安遠點點頭:“跟我來吧。”
第14章 看你文質彬彬的,沒想到挺猛啊
夏安遠覺得那天晚上結束后,自己還走了挺遠的,沒想到最后失去意識的那個地方,離那個攝像頭也就十多米的距離,他在監控視頻里化成一個小黑影,一邊走還一邊往地上噗嗤噗嗤掉渣。
高個子指了指那些渣:“一對三,還打贏了。流這老多血,今天就能下床,兄弟,看你文質彬彬的,沒想到挺猛啊。”
“同志,我這算是正當防衛吧?”夏安遠被自己掄棍子的狠勁給嚇到了,在警察跟前他不敢細看,大著膽子伸手摁了快進。
高個子沒給出正面回答,跟他一起盯著已經沒動靜的屏幕看。
夏安遠爛泥似地躺在路邊,左上角的分秒以兩倍速輪回前進,蟲鳴不止,周圍卻始終寂靜,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仿佛時間早就停滯,連夏安遠自己都有些耐不住,想要再往前調快一點,路面卻突然被遠處駛來的車燈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