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打工千萬條,安全第一條。”夏安遠沒所謂地對他一笑,“我是來掙錢的,沒命了還怎麼掙錢。”
===第3節===
劉金貴聞言,像是終于有人撐腰來了般底氣十足:“人安遠說的有道理,我天天叨叨,你系個安全帶要死啊?出個意外怎麼得了哦,你忘了你二舅了?那年……”
侯軍“騰”地站起來,面色古怪地瞪了夏安遠一眼,把他的工具包往身上一甩,氣沖沖地走了。
“你小子!看腳下!注意安全!”劉金貴沒喊住人,不好意思地沖夏安遠笑道:“這是我兄弟的侄子,脾氣有點大,你別跟他一般計較。”
夏安遠取下手套抹了把臉上的汗,這才想起眼鏡早收了起來,但工地上干活戴個眼鏡確實不方便,他也不打算戴了,把臉抹得臟兮兮的,掏出工具準備干活:“沒事,還是小孩子嘛。”
徐福果然是個耿直的,見夏安遠一下午干活賣力,劉金貴也對他贊不絕口,下工結錢時竟然真給了他一天的工錢。
夏安遠換掉衣服,攥著錢往醫院走,他們這個工地離夏麗的醫院不算太遠,坐公交車也就四十多分鐘,以后他每天下工都來得及去看夏麗一會兒。
路過醫院大廳,夏安遠注意到休息椅上坐著一對依靠著抹淚的老年夫妻,手邊放著一堆繳費通知,有人聽到動靜為他們停留了幾秒,隨即又匆匆離去。
這些年他不知道跑過多少次醫院,比這更讓人揪心的場景也不知道見過多少次了,一開始他還會掏些錢出來,哪怕只是杯水車薪的一兩百,幾十塊,但很快,他連為他們遞上紙巾的力氣也沒有了。
他一刻也不駐足地走了。就算他愿意做菩薩,也是尊自顧不暇的泥菩薩。
夏麗住在一間三人病房里,這會兒夏安遠和別人合請的護工吃晚飯去了,夏麗醒著,面無表情地望著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麼。
“媽。”夏安遠把買來的水果放在床頭柜上,“吃過了嗎?”
夏麗見夏安遠來,虛弱地笑了笑:“吃過了,你呢。”
夏安遠點點頭,他在工地食堂買了兩個饅頭吃,北方的面很筋道,味道還不錯。
“今天感覺怎麼樣?”夏安遠床單掀開一角,熟練地給夏麗按摩起小腿來,“天氣熱得很,媽你也別偷懶總在床上躺著,還是起來走兩步,到走廊轉轉。”
夏麗伸手想摸夏安遠比之前短很多的發茬,夏安遠便乖順地將腦袋放低,趴到她腿上給她摸,醫院的消毒水味在他低頭的瞬間充斥鼻腔。
夏麗的手有些顫抖,她摸到了滿手的汗和灰塵。
“……工作還好嗎……”良久,夏麗問他。
夏安遠抬起頭,握住夏麗的手,扯出笑來:“很好,媽你別擔心,這個工地工頭和工友都挺好的,工資也不錯,還是日結呢,不像以前年底結賬不好要錢,你呢,就安心地在這治療,你兒子我努力賺錢,咱們爭取早點把病治好,回老家買個小房子,帶花園的那種,你沒事兒就種種花養養菜,小日子美得很。”
夏麗開始還一邊微笑一邊安靜地聽他說,眼中卻漸漸蓄滿了水光,她捂住了眼睛,聲音里有隱忍的哽咽:“是媽媽拖累你了……小遠,咱不治了吧,媽知道自己身體是個什麼情況。”
“媽,別說這些喪氣話。
”夏安遠情緒倒是很平靜,“只要我沒倒下,一切都還有希望的,咱能治好第一次,就能治好第二次。”
他站起來,把被子給夏麗蓋好,背挺得很直:“時間不早,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媽。”
“小遠。”夏麗叫住他,無視病房病友家屬打探夏安遠的眼神,望向他被疲憊裝滿,卻仍然十分漂亮的雙眼,輕聲道:“你是不是……忘記媽媽的話了。”
第4章 仿佛孤獨的鶴
回工地的路上,夏安遠恍惚地看錯了好幾輛車。他知道其實如果紀馳既然已經發現了他,真要再來找他,憑他的勢力,自己無論如何也是躲不掉的。
可他覺得現在這個工作挺好,夏麗又剛轉院,短期內他不想,也沒能力再東奔西走的了。
昨下午送走小張后他就立馬辦了張新電話卡,工資也不打算往銀行卡里存,留夠生活費,拿一點就往夏麗醫院的賬戶充一點。他整天在工地與世隔絕,只要不接觸網絡和實名制的東西,怎麼樣也能拖上個半年,到那時,夏麗的化療應該也快結束了,他再找過來的話,他倆也能說走就走。
想著想著夏安遠又覺得自己自作多情到可笑的程度了,這麼多年過去,他怎麼就敢肯定那人還記得自己,怎麼就敢肯定那人是來找自己的,就算是,自己說跑就跑了,落了他的面子,他怎麼還會打算要再找到這里來。
那些毫無邏輯又看似很古怪浪漫的事情,如同阿飛正傳里,旭仔每天下午三點到蘇麗珍處買一罐可樂,不過是有錢人一時興起,用以撩漢把妹的無聊游戲。
他長出一口氣,被車顛得搖搖晃晃,望向前面,這時候天色已經暗下去了,從城里開往城郊的公交車依舊載滿了人,背著包、拎著飯盒,表情麻木姿勢統一地靠在座位刷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