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回枕頭上,把存錢罐放在枕邊,手指在罐子上彈了彈:“晚安。”
早上鬧鐘還沒響的時候,那辰已經醒了,他起床給自己煎了兩個雞蛋,喝了罐牛奶,想著安赫早上會吃什麼,平時差不多都買倆包子吃,今天可能會因為心情不好直接不吃了。
于是他從冰箱里拿了兩個鹵蛋熱好了放在小號保溫碗里帶著出了門。
走了兩步又跑回來開門進屋,跑到陽臺上,陽臺的花架上一字排開放著一溜小花盆,他挨個給花盆里澆上水,小聲念叨:“各位小爺,你們怎麼還沒見芽,千萬別坑我,不到一個月了,總不能讓我給人送幾盆子土吧!”
安赫開著車到殯儀館的時候,看到了二姨扶著姥姥也剛到,這里有個送別儀式,之后就得把姥爺送到火葬場去了。
他下了車,姥姥看到了他,停了停腳步,他剛想開口叫聲姥姥,姥姥已經轉過臉慢慢往里走過去了。
安赫拿出手機,撥了老媽的號碼,想看看老媽那邊什麼情況,但手機關機。
他嘆了口氣,算了,就這麼著吧,親戚怎麼想怎麼說怎麼做都無所謂了,他做到他該做的就行。
告別廳外已經擺好了椅子,工作人員正給家里的親戚往胳膊上系黑紗,安赫看到了一身黑色正裝正忙著的那辰,他沒有過去,站在一邊看著。
家里親戚老媽從來不走動,除了姥姥二姨和舅舅之外他根本不認識,別人也沒注意到他,看到了也不知道他是誰。
那辰給姥姥系好黑紗之后抬頭看到了他,示意他過去。
安赫輕輕搖了搖頭,他不想過去給姥姥和二姨她們添堵。
那辰抽空走了過來,把手里的黑紗系到了他胳膊上,輕聲說:“一會送出去的時候摘了系旁邊樹上就可以。”
“嗯。”安赫點了點頭。
“吃早飯了嗎?”那辰看了他一眼。
“起晚了沒來得及吃,”安赫笑笑,“你吃了?”
“廢話,紅案小能手還能沒早飯吃麼,我吃的煎雞蛋和牛奶,”那辰嘖了一聲,“等我。”
安赫看著他轉身回到桌邊,從桌斗里拿出一個袋子,他估計是吃的,肚子咕地叫了一聲。
“鹵蛋,就倆,你墊墊吧,我那邊還有事……”那辰把袋子放到他手上,抬頭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愣了愣,“那是你媽嗎?”
安赫回過頭,看到了站在長長的臺階之下的老媽,他剛想轉身下去,老媽已經轉過身走了。
他停下了腳步,沒有追過去。
老媽跟姥姥姥爺幾十年都很少走動,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還有父母,一直到姥爺住院去世,老媽才像是從夢里猛地驚醒,哭泣,驚慌,或者是根本沒法描述的感受,那是疏遠冷淡如同路人幾十年的父母。
她現在的狀態,安赫并不意外。
“你要不要抽空跟你媽聊聊,給她疏導疏導。”那辰在旁邊說。
“沒用,別說我跟她這種的關系根本不可能了,那麼多心理咨詢的,你見過給老人做的麼?”安赫笑笑,“觀念,這麼多年的心理定勢……你去忙你的吧。”
“你沒事兒吧?”那辰一邊往那邊走一邊又回頭問了一句。
“我吃鹵蛋。”安赫敲了敲手里的飯盒。
告別儀式結束之后,姥姥腫著眼睛從安赫身邊走過,安赫跟在了人群最后。
他沒什麼想法,沒有難受,沒有尷尬,也沒有悵惘,只是開著車跟在殯儀館的大車后邊兒往火葬場開,放了張cd聽著。
路過舊車場的時候,他看了一眼大門,大路上看不到那辰的秘密基地,但他心里突然松了下來。
當初跟著那辰第一次到這里來的時候,他沒有想到之后自己會有一天跟那辰有了這麼多的交集,沒有想到一次并不愉快的419會有一天變成一份舍不下的感情。
“不看不知道,”安赫手指敲敲方向盤,“世界真奇妙。”
姥爺火化之后安赫沒再跟著去墓地,給那辰打了個電話之后,他開車著回了學校。
坐在辦公室里對著電腦的時候,他有些恍惚,挺舒服的那種。
姥爺的事處理完了,就好像一個句號,把這段時間以來所有的壓抑和糾結都翻了過去,雖然翻不過他過去十幾二十年的情緒,但卻依然讓他整個人都松弛了下來,軟軟的愜意,靠在椅子上就想睡覺。
然后就睡了。
等再睜開眼的時候,他發現他們班的班長站在他辦公桌邊上正發呆呢。
“我睡個覺你還參觀得挺帶勁兒?”安赫趕緊坐直了,拿過杯子喝了口水,“什麼事?”
“班會課啊安總,不開班會了啊?改自習麼?”班長看著他。
“啊,”安赫站了起來,“那你看著我發什麼愣啊你不會叫我一聲?”
“……我剛站到這兒你就醒了啊,我沒發愣。”班長挺委屈。
“這真是個美麗的誤會,”安赫拿了筆記本拍拍他的肩,“走吧。”
班會課一般安赫就開個頭,剩下的就讓學生自己玩了,只要跑題沒跑太遠他都不會管。
這次班會的主題是如何過好充實的高中生活,學生自己定的主題,安赫之前還嘲笑過這個主題假大空,不過學生今天討論得還挺帶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