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進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招手示意他近前,用口型說:“可能是,等咱們確認一下。”
小捕快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張進正欲拉人入伙,卻見他的視線緩緩地向上移動開去。
窗扇發出吱呀呀輕響,所有人都保持著動作僵在原地。
瑛姑和寧武探出頭,好整以暇地看著墻根底下的一排手下。
瑛姑嘴角一彎,聲音帶著冷意,“喲,今兒湊得這麼齊,都等著領活兒呢是嗎?”
張進站起身的動作異常僵硬,干笑兩聲,“可不是嘛上官,弟兄們一聽說紅袖添香動靜,馬上集合過來了。”
郁安寧非常佩服張進的反應速度,差點為他擊節叫好。
瑛姑環顧四周,語氣淡淡地說:“既然諸位如此積極,我便許個獎賞,如果尋到線索,每人俸祿翻倍。”
眾人松了口氣,一邊暗喜一邊速速撤離,又聽她補充道:“如果今晚仍舊一無所獲,所有人罰餉三個月!”
捕快們聽聞,差點沒當場哭出來,張進張了張嘴,想要求情正好與瑛姑眼神對上,瑛姑托腮微笑,“再有拖延,可就半年咯。”
張進愣是沒敢說出來,求救的目光轉向郁安寧,“寧哥~”
郁安寧連忙擺手,“還有一家老小要養活,我可不敢。”說著急速追趕前面的隊伍。
張進飛快跟在后頭:“就問一個問題,你衣服咋穿得那麼快,絕招傳授兄弟一下?”
郁安寧:……
捕快們趕至已是過午,紅袖添香門前,七八個伙計站在梯子上忙忙碌碌,有的掛彩燈、有的拉紅綢、有的掛雨棚。
圍觀群眾把下頭挺大一塊空場擠得滿滿當當,談論著晚上又將是哪個姑娘拔得頭籌,相互慫恿下注,聽上去個個都是行家。
一年一度的“盛事”這回僅相隔半天,對于年華寶貴、稍縱即逝的青樓女子來說,不知是幸事還是不幸。
前方開路的張進清清嗓子,高喊了聲“官府查案,閑雜回避”,威嚴整肅且充滿正義感,驅散了絕大多數的百姓,也把好不容易營造的節慶氣氛掃蕩一空。
周圍頓時陷入安靜,瑛姑帶領捕快長驅直入,剛走到門口,就見一道火紅色身影飛奔而出。
春夜姑妝容艷麗、嬌喘微微,抬頭看見瑛姑,眼底隱隱劃過一絲懼意,驀地停住腳步,身體似有若無地遮擋大門,擺出非常官方的笑容,聲音尖細刺耳:“上官這麼大陣仗,有何貴干?”昨晚的命案還沒查到線索,牡丹還躺在義莊里,她開口就問捕快們“有何貴干”,看來對裝傻充愣相當有經驗。
瑛姑面目嚴峻地上前兩步,頭部不動眼珠下移,夜叉似的表情看得人遍體生寒,盯了她片刻才緩緩開口,“來得剛好,正要找你問話。”
經過昨晚司徒楓那一出,衙門里血氣方剛的漢子們個個憋著口惡氣,臉都沉得如同黑鍋底,兇神惡煞地守在后頭,不查出點東西誓不罷休的架勢,春夜姑被她看得冷汗涔涔,勉強笑道:“該說的奴家都已經說盡了,上官還問什麼話?”
“我看此案疑點重重,有些話還要勞你詳細說說。”瑛姑抬頭環顧四周,“還聽說這里又要開席言情,怕人來人往的破壞了兇案現場,實在不太放心,還是親自察看比較妥當。”
春夜姑看她官話說得一套套的,絲毫沒有通融的意思,眼珠咕嚕嚕一轉,立刻擺出凄風苦雨的樣子,賣起慘來,“上官話是沒錯,可咱們開門做生意,只是表面上風光,其實都是硬挺著的空
殼子罷了,稍有差池就得多少人吃不上飯……”
瑛姑仿若未聞,一把挾住她的上臂走得飛快,春夜姑兩只三寸金蓮如何跟得上,一路被帶得連跑帶顛、妝容凌亂,高聳的發髻搖搖欲墜,直到被塞進一個清空的廂房,才哭哭啼啼道:“官府仗勢欺人,不給老百姓活路啊!”
瑛姑轉身出來,便見暗守后門的郁安寧來報,“方才有人偷摸離開,可能是去求救,是否阻攔?”
瑛姑沉吟片刻,搖了搖頭,“這事必與司徒楓有關,與其浪費心神找尋,不如讓他自己送上門來。”
郁安寧面帶憂慮,“那混蛋既好色又法力高強,一直對瑛姑有所企圖,師兄可有應對之策?”
瑛姑長睫低垂,目光里帶著溫柔,忽然湊到他耳邊問:“你如此擔心我麼?”
他的呼出的氣息貼在耳后,又溫又癢,郁安寧心頭一突,“當、當然,你是師兄嘛……”
“哦……”瑛姑帶著淡淡的笑意,發出長長的尾音。
郁安寧抬起頭,感覺沈曜的臉與瑛姑神奇地重合起來,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著波光,兩片薄唇散發著清涼水潤的光澤,不知嘗起來是什麼味道……
“咳咳。”張進不乏尷尬地清了清嗓子,“上官,房間核查過了,需要清場嗎?”
郁安寧轉過身,面頰尚留著一片酡紅之色,卻在張進眼中看到了男人間的欽佩和鼓勵,持著佩劍的手暗暗豎起大拇指。
郁安寧:……
瑛姑透過窗欞望向外頭,幽幽笑道:“怕是有人會死攔著不讓咱們動手呢。”
不消片刻,樓梯上響起嘈雜的腳步聲,一襲高大玄色身影出現在回廊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