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著那一行更小的字,那是阮卿的筆跡,他絕不會認錯。
可他又不敢相信,那是阮卿寫的。
因為那行字是——
“可我有點想你了。”
夏明之抓著這張照片,嘴唇微微發抖,他一直阮卿是知道愛他的,可是在看完阮卿四年來經歷的所有以后,乍然再看見這行字,他險些不敢相信。
“我有點想你了。”
他不敢想,阮卿到底是以什麼心情,在被他傷害了四年后,寫下這句,“我有點想你了。”
他畢業了,終于從抑郁里走出來了,重新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了。
他應該把夏明之遠遠拋在腦后,像丟棄一個過去的廢物。
可他卻在畢業的這天,說“我有點想你了。”
柔軟得像是蚌類從殼里露出了軟綿綿的肉,小心翼翼地把自己攤開,交出了自己所有的弱點。
夏明之的眼淚從眼眶里掉下來,砸在了照片的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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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姝不知道什麼時候轉了過來,她平靜地看著夏明之坐在位置上,手里死死抓著那張照片。
她輕聲道,“這里面所有都是我陪阮卿治療的時候留下的,唯獨這張照片,是我偷偷藏下來的。”
“那時候他搬家,這張照片掉了,被我撿到了。我不希望他還記著你,我希望他能有不一樣的人生,隨便去愛哪個alpha都可以,唯獨不要愛你。所以我把這張照片藏下來了。”
“但現在我認命了,”元姝說道,她能聽見自己心里高樓垮塌的聲音,像是四年來所有隱秘的愿望,在一瞬間崩塌了,“這是他的人生,我無權干涉。這世界上有無數人,可偏偏他只愛你。”
元姝走過去,走到夏明之身邊。
夏明之手里還握著阮卿的那張照片,元姝把錄音筆拿在了手里。
“我今天其實不是來和你聊阮卿這四年過得多苦的,”元姝低頭看著夏明之,“你所看見的每一份資料,都屬于過去的阮卿。現在他已經康復了,他自己走過來了,不管你是后悔,痛苦,對他來說都太遲了。”
“但有件事,你現在做,還不遲。”
她摁下了錄音筆。
這支錄音筆是她平時用來記錄會議材料的,阮卿來找她的那一天,這支筆就放在桌子上,可是他們誰都沒在意。等到她發現的時候,才發現當時錄音筆是打開的狀態,把她和阮卿說過的每一句話,都忠實地保留了下來。
元姝摁下錄音筆的那一剎那,在心里說了聲再見。
她不知道自己這個行為對不對,她不是阮卿,她無從干涉阮卿的人生。她之所以選擇讓夏明之知道所有的這一切,是她怕阮卿總有一天后悔。
可無論她的理由是什麼,她都背叛了和自己相互扶持了四年的朋友。
這一支錄音筆,大概就是她和阮卿友誼的終點了。
錄音筆被打開了,里面在嘈雜的幾聲以后,傳出了阮卿沙啞的聲音,他說,“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夏明之這件事。”
……
“我不是不想要這個孩子,我是不敢要。”
……
夏明之聽了幾句,就勃然變色。
而元姝重新站起來,她看著窗外的日光,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她想起了六
年前高中的時候,她還是一個懦弱膽怯的beta,就因為敏感害羞,差點被當時的老師性侵,是阮卿發現以后,想辦法引開了老師,拉著她飛速地奔跑出去,跑得自己都跪在地上,還要叫她快走。
一轉眼,居然六年過去了。
-
半個多小時后。
夏明之帶著那個檔案袋和錄音筆離開了元姝的辦公室。
他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這里,開著車去了嘉和醫院。
元姝剛剛告訴他,阮卿今天在嘉和醫院,做第二次抽血檢查,確認自己是否懷孕。
而就在他離開的時候,元姝告訴了他最后一件事。
“有件事你可能也不知道,”元姝抱著手臂,站在窗口,她的眼睛在日光里染上了一點金色,像冰冷的捕獵者的眼睛,“阮卿四年前,之所以設計你標記他,是因為他以為自己懷孕了,驗孕棒的結果出錯了,讓他為一個根本不存在的孩子,鋌而走險。”
夏明之開著車去往醫院,在下午四點的陽光里,他似乎從來沒有這麼清醒過。
自從阮卿回國以后,他沒有一天不在患得患失,每一天都惶惶不安,他不明白阮卿怎麼能在經歷這麼多以后,還不計前嫌地回到他身邊。
他也不敢相信,阮卿會跟他走到最后。
因為他不值得原諒。
可直到今天,他才明白,對于阮卿來說,對于那個愛他的,絕望到放棄一切,都不能放棄他的阮卿來說。
他即使是個無可救藥的罪人,也是阮卿最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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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之沖進醫院的時候,阮卿剛剛站起身,去拿檢查單。
他沒有發現夏明之就在離自己十幾米的地方,慢慢地站起身,低頭看了下手上的東西,然而就轉身去拿檢查單。
他在人群里并不算高,然而只是背影,也清瘦挺拔,讓人一眼就能分辨出來。
夏明之看著阮卿的背影,從來沒有這麼清晰地意識到,這四年已經如流水一樣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