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卿靠在夏明之旁邊,看他出得一手爛牌,覺得自己當年學費交的有點不值。
夏明之回頭親了他額頭一口,“徒弟太漂亮,師傅就容易分心。”
對面的韓橋猝不及防被塞狗糧,扭頭想和言沉說話,結果正看見言沉在桌子底下勾著穆云升的手。
他不死心又轉了個頭,只見章蘅心正給江雨喂了瓣橘子。
韓橋生無可戀,分分鐘想棄牌而去。
這張桌子根本不給單身狗活路。
而他同是單身狗的弟弟,正抱著手機不知道和誰聊天,傻呵呵一直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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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牌以后,晚飯也是在言沉家里吃的。
吃完又聊了會兒天,就各自散伙。
夏明之還是負責送阮卿回家。
然而一旦到了汽車這樣的密閉的,只有兩人獨處的空間里,沒有了眾人七嘴八舌的笑鬧聲,氣氛陡然間沉默下來。
夏明之不知道在想什麼。
阮卿的手機在手里轉了好幾個圈,打量了夏明之的側臉幾眼,敏銳地感覺到夏明之心情是有點低落的。就像下午打牌時候一樣,總透著點心不在焉。
但他一天下來也累了,自己也懶得說話,沉默地靠在副駕上,看著道路兩邊一閃而過的路燈,像兩條長長的發光的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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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多小時以后,就到了阮卿自己公寓樓下。
阮卿有點困了,只想回床上睡一覺。他親了一口夏明之的臉,就準備離開。
然而剛打開車門,他的手腕就被夏明之抓住了。
阮卿不明所以地回過頭,發現夏明之沒有笑,表情有點嚴肅。
“那個視頻,就是下午韓祁放給你的那個,不是我讓他們故意給你看的。
”夏明之說道。
阮卿有點驚訝,卻安靜地聽他說。
“他們知道我在追求你,所以想幫我一把,”夏明之停頓了一下,“但是他們沒有考慮你的心情,對不起。”
他說這句對不起,是真心實意的。
阮卿看著夏明之的臉,他的手機在手上轉了幾圈。
“我知道不是你要求的,這不是你的風格。”
阮卿自問,雖然分開了四年,但他應該還是這世上最了解夏明之的人之一。
夏明之心思復雜,花樣繁多,卻不屑于在感情上使這樣的圈套。
阮卿也不急著走了,他關上了車門,車內重新變成了一個密閉的空間。
他其實也有問題想
問夏明之。
他只是強迫自己忍著。
如今夏明之把問題挑明了,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他靠在副駕駛上,沒有看夏明之,而是看著前方。
他終于還是問了,“那個視頻,是哪一年的?”
夏明之回答道,“是你離開后的第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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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
那一年他在干嘛呢?
阮卿回想了一下,那一年他應該正在元姝的陪同下接受心理治療,但他不是一個聽話的病人,體重一直在直線下降,有好幾次,他都發現元姝背著他躲在走廊里哭,哭聲壓得很低,不敢吵到別人,可是眼淚落在地上,不一會兒就留下了好幾個圓圈。
其實下午看見這個視頻,對阮卿不是沒有沖擊力的。
那個酒吧里流淚的夏明之,那個喊著他名字的夏明之......那個思念著他的夏明之。
曾是他無數個漫漫長夜里,可望不可及的夢魘。
如果是兩年前,不,甚至是一年前,阮卿看見這個視頻,那他會任由自己這麼長時間的努力都功虧一簣,立刻跳上飛機,飛奔回來,不要臉面地去纏住夏明之,問他愿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
可是如今......
阮卿感覺到心口微微地刺痛了一下。
四年,還是太長了。
足夠讓一顆心被塵封到冰川之下,像巖漿被冰雪覆蓋,即使掙扎翻滾,最終也只能熄滅。
他知道自己不該再去奢求太多了,明明早就和自己達成協議,不再向夏明之索取任何東西。
可他的心口還是微微顫著。
他聽見自己問,“那你為什麼這麼多年,都沒有找我?”
他們分開了整整四年。
四年里,夏明之有無數機會去找他。
他在心里問——
為什麼沒有在我放棄希望之前......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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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里一時變得很安靜。
阮卿聽見夏明之打火機的聲音,車窗被打開了,新鮮的空氣涌了進來。
夏明之點燃了一根煙。
阮卿沒有轉頭,還是死死地看著前面。
可他放在身側的手,卻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我找過你,在你走后的第三年。”
夏明之抽了一口煙,他的聲音在這不大的空間里回蕩著。
阮卿呆住了。
“那時候是冬天,我打聽到了你住的公寓,在樓下等你。”夏明之被煙嗆了一口,咳嗽了好一會兒,他發現今天的煙格外的苦,吸到肺里都發痛。
“那天你穿了一件白色的大衣,戴著紅色的圍巾,天很冷,你拎著東西往回走。”
“而你身邊還有一個人,他是跟你一起回來的。”
“我看見他親了你一下,然后你們就一起進了公寓里面。”
阮卿呆呆地聽著。
這天地忽然變得很安靜,可他腦子卻一片混亂。
他終于轉過去看著夏明之,看著夏明之眼中顯而易見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