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再看夏明之一眼。
可是夏明之卻不想再看見他了。
不會有人在
阮家外面等著自己了,他從高樓上摔倒,也不會再有一個溫暖的懷抱把他圈進懷里了。
他所有的掙扎都是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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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阮家的人又來問話了。
阮家的老爺子也親自來了。
阮卿很少見到這個威嚴甚重的老人,即使年歲已高,銀發滿鬢,他還是一個令人感到膽寒的上位者。阮卿知道,阮三小姐是他唯一的女兒,自幼也是當作掌上明珠養大的。
這個寶貴的小女兒瘋了已經夠讓他心碎了。
如今女兒還死了。
自盡。
什麼遺言也沒有。
阮卿想,阮老爺子比他上次見面,是真的衰老了很多。
“我再問你一遍,我家艾敏,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你到底說了什麼!她才自盡的!”阮老爺子的拐杖硬邦邦地敲在地上,很重。
阮卿很疲倦了。
他回憶起那一天的阮三小姐,她出現的時候真的沒什麼特別,還是溫柔的長裙,頭發好好地梳著,從門邊進來的時候,還軟聲叫了他一聲“卿卿”。
“她沒有說什麼,就和以前一樣講了些往事。她說她本來是有未婚夫的,未婚夫很好,她很喜歡。但是因為車禍去世了。”
“她再也沒能見過和他一樣好的人。”
“就這些。”
阮卿的喉嚨很干,痛得要命。
他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可是阮家的人就是不信。
“胡說八道!宇澤那小子去世這麼久了,她一直都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提起來就自盡!”
堅硬的拐杖打在了阮卿身上。
阮卿看見了阮老爺子扭曲的臉。
“你是不是說謊了!你隱瞞了什麼!”
阮卿痛的說不出話。
他隱瞞了什麼......
他隱瞞了阮三小姐心里一道經年難愈的舊傷,一直在流血流膿,只是嚴嚴實實地藏著,誰也不知道。
阮三小姐雖然是個精神患者,可她不發病的時候,是真的給過阮卿溫柔的。
阮卿很難說清楚,自己對阮三小姐的感情。
他也許對她是有一點埋怨的。
可他又發自內心地怕她難過。
他希望她走得安心一點。
“我沒有說謊。”
阮卿咬著牙,再沒有發出過一句聲音。
他聽見阮家老爺子咬牙切齒地說不該收養他,為什麼不是他去死!
阮卿閉著眼,嘲諷地笑了一下。
他覺得阮家老爺子說的沒錯,他早該死了,他根本就不該出生在這個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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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阮卿被放回自己房間的時候,他已經快站不起來了。
但他還是強撐著,走進了浴室。
他在浴室里擰開了花灑。
溫熱的水灑下來,浴室里彌漫開霧氣。
阮卿放了一整個浴缸的水,然后劃開了自己的手腕。
他想就這樣吧。
他的出生本就是多余的,被遺棄在孤兒院里,又被收養,看似是足夠幸運,一步登天,還能和夏明之這樣的alpha戀愛。
可只有他知道。
自始至終,他都是被遺棄的。
沒有人在等他。
即使他死在阮家,悄無聲息又卑微地死去,也沒有人在意。
阮卿在浴室蒸騰的水汽里,翻開了手機上
的相冊,最上面一張是他和夏明之分手前拍的,照片上夏明之一只胳膊攬著他,沒有看鏡頭,而是湊過去親他的耳朵。
他有點臉紅,但是笑得很開心,虎牙和酒窩都露出來,眼睛亮亮的。
阮卿看著這張照片,突然笑了起來。
拍下這個照片的時候,是他的生日,那時候他覺得,他已經擁有了全世界的幸福。
可沒想到,如今再看這張照片,已經是他人生中,最絕望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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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卿抽完了第三根煙,拿起手表一看,已經是凌晨三點了。
阮卿摩挲著手腕上的疤,考慮最近去做個紋身。
當年他下手還是不夠快,只以為刀切得夠重,傷口夠深,就可以一了百了。
沒想到阮家的人很快發現了他。等阮卿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是在醫院里,手腕上的傷疤已經被妥善處理。
他沒死得成。
但大概就是因為他寧愿去死都沒審出些什麼,阮家后來沒怎麼拷問他。只是隨便又關押了幾天,就讓他去醫院修養了。
再后來,他就被送出了國。
一晃這麼些年過去,阮卿如今再回想,覺得活下來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他考慮去紋個蝴蝶在手上,把這個疤蓋住。
他當然知道,如果放任這個傷疤暴露在夏明之眼皮底下,夏明之知道他自殺過,一定會更加愧疚,更加地憐惜他這些年的不容易。
也許夏明之會因為愧疚,在他身邊停留得久一點。
可是這樣討要來的愛與陪伴又有什麼意思呢?
他曾經只想當夏明之一個人的軟軟。
但如今,他更想做一個人也可以活下去的阮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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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的露越來越重了,阮卿冷得抖了一抖。
他收拾掉了自己在陽臺抽掉的煙頭,躡手躡腳地回到房間,重新洗漱,然后才掀開被子,躺在了夏明之身邊。
夏明之還睡著,英俊凌厲的五官在沉睡間顯得柔和了不少,阮卿撐著胳膊看了他一會兒,覺得這人還是每一處都這麼讓他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