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溪就站在寢宮門外,看到姜初亭出來,眸光如大海一般深邃沉靜。
此時太醫進進出出,人多眼雜,姜初亭不好與她說話,只在走近時,頷首致意,便加快了步伐。
兩人即將擦肩而過地時候,元溪聲音極低極快地說了句:離開后一定要往南直走,天神會保佑您。
姜初亭腳下幾不可察地一頓,繼續向外走去。
他一開始打算帶著星兒回九重天,可是如果按照她所說往南直走,那便不能回去了。
元溪能準確無誤地算準這次的時機,那麼,給他指引方向,是有什麼特別的用意嗎?
姜初亭一時間也難以琢磨清楚,抬起眼簾,發現前方一人阻擋了去路。
是墨林。
姜初亭負手而立,看著眼前的他,突然感到不理解:為何攔我?
他走了裴璟才能平安無事,怎麼也沒想到墨林會出來多事。
墨林卻沉凝道:放不放你離開,應該由陛下醒來了自己決定。
你這是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
我只忠誠于陛下。
姜初亭不欲與他多浪費時間,眉尖動了動,微微揚聲:墨林,你覺得你能打得過我?
我不和你動手,我只是來對你進行最后的勸告。墨林短促地低嘆一聲,眼神復雜看著他道:就算他不能得到你,他也不會讓你和林知在一起。林知就快完了,你救不了他的。你留下來,這樣林知或許還有活著的希望。
姜初亭面無表情:說完了嗎?說完了就讓開。
墨林拳頭握緊了些,咬咬牙,終于讓到了一邊,然后眼睜睜看著他大步離去。
姜初亭去司天監把正在打瞌睡的魏加叫醒,魏加朦朦朧朧只聽姜初亭說:出宮。
二話不說就屁顛顛地跟到他身后。
江顯已經牽著星兒在城門口等了,馬車也已經備好。
星兒又好些天沒能見到姜初亭,眼睛鼻子紅通通像一只委屈可憐的小白兔,撒開江顯的手就撲進姜初亭的懷里,拼命抱緊他,抽噎著不住的喊:爹,爹
姜初亭抱著被眼淚糊了滿臉的星兒,帶著魏加上了馬車,而江顯和車夫一起駕車,送他們出城。
魏加笑呵呵逗弄一會星兒,終于把星兒逗笑了,問姜初亭道:師父帶我們去哪兒玩啊?
姜初亭看了眼渾然不知什麼情況的小徒弟,默然片刻,道:魏加,以后你都不會再回皇宮了,你舍得嗎?
這兩年,他在皇宮當著官,好吃又好玩,過得挺開心。乍一走,肯定會不習慣。
魏加烏黑的眼珠子轉動了一下,問道:那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再見到師弟了啊?
嗯。
啊魏加露出可惜的神色。
你舍不得他?
魏加點頭:他其實對我很好的。這幾年兩人雖然還是一言不合就吵嘴,但也培養出一點感情了,不過魏加雖然不舍,但心中還是師父最重要,托腮道:不回去就不回去吧,我以后會時常想念師弟的。
人單純固然有單純的好處,不貪戀富貴,不留戀名利,當了兩年官的小魏大人就這樣瀟瀟灑灑,說走就走了。
江顯一來要顧著家里,二來方便及時給姜初亭傳遞晉城里的風向,送他們出城后就回去了。
姜初亭帶著星兒和魏加往南直走,三天后,正好到了廣陵。
就是之前和林知約定好的地方。
雖然之前沒有說具體在哪兒會面,但姜初亭才找了家客棧住下,林知就已經神速找上門來了。
他一身深色短打,戴著斗笠,看到姜初亭的臉,目光呆了好半晌,用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驚覺自己不是幻覺,也不是做夢。
初亭是真的來了。
林知來之前已經做好了少則等一個月,多則等半年,甚至好幾年的準備了,每天都茶不思飯不想,煎熬之極。沒想到猝不及防,他就已經來赴約了。
姜初亭看到他之后雖沒什麼表情,態度仍舊淡漠得很,但默許了他留下一起吃飯。林知又驚又喜,整個人都仿佛踩在云端一般飄飄然不真實。
哥哥,喂飯飯。星兒將自己的碗和勺子捧給他。
星兒這是喜歡誰,就讓誰喂飯。
林知當然樂意之極,趁著姜初亭沒注意,親親他臉蛋,耐心地喂飯給他吃,姜初亭在旁靜靜看著,并未阻止。
晚上給星兒洗澡時,林知默默地蹭過來幫忙,星兒咯咯咯笑著用手拍水,濺了他一臉。
林知笑著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頑皮!又偷偷觀察姜初亭的臉色,發現他沒有趕他走的跡象,心頭悄然松了口氣。
雖然不敢置信,但是初亭對他態度好像和緩了很多。
林知不敢多想,也不敢細想,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珍惜機會,讓初亭能夠回心轉意。
洗好之后,姜初亭給星兒擦干身體,抱到床上穿衣服,林知快步跟過去,自告奮勇:我來我來。
將他手中的小衣服扯過去,自發給星兒穿起來,姜初亭神色平靜朝著他看了一眼,起身走開。
魏加和姜初亭一個房間,單獨睡一張床,他心寬無憂,吃過晚飯就倒頭睡著了,任憑他們在旁說話,雷打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