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姜初亭準備正好趁此機會,跟林知徹底脫離聯系,不要再見面了。可他如此哀求,拒絕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姜初亭無聲一嘆。對這個孩子,他總是千般萬般的無可奈何。
而且,相比對他冷眼憎惡的林知,這樣溫暖的,明朗的,愛撒嬌的林知,他竟然有些難以割舍了。
這對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摸摸他的頭,姜初亭低語道:好,我答應你。
*
晚上姜初亭留宿在相思小筑,林知讓人找了一堆書來,全是記錄各大小家族的家紋圖騰之類的,兩人在燭燈前一頁一頁翻找,看看能不能找到那棵樹的來源。
翻到頭脹眼酸,脖子僵硬,還真讓林知給找到了。
他精神一振,把書擱到姜初亭面前,激動道: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樣?
書上的確實是跟林知之前畫下來的一筆不差。姜初亭微微訝然念出了旁邊的三個字:蓬萊島?
竟然是蓬萊島的圖騰。
姜初亭又看下面的注釋,原來這圖真的是一棵樹,不過不是普通的樹,而是蓬萊島上的千年神樹。
據說是蓬萊島的仙人祖先留存下來唯一還沾了仙氣的東西,是島上所有子民的信仰,幾百年來都將之作為圖騰。
林知不由問姜初亭:楚然,你相信有蓬萊島的存在嗎?
應該是存在的。姜初亭回望他,溫聲道:我此前聽一些游商說過,蓬萊島大概每隔一年半載的會派人出來一回,用寶石珍珠明珠之類的與他們換取商品或者食物。我見過那些寶石,確實不像是外界有的。
可至今為止,好像也沒有人真正的去過那兒。
因為根本去不了。姜初亭道:有不少貪圖眼紅島上財富的人暗中跟上那些島民的大船,企圖探出蓬萊島在瓊海中具體位置,不過不僅沒能成功,反而還因此沉了不少船,丟了不少人命。
那既然都沒人去過,又怎會有人知道,這圖騰真的是蓬萊島的呢?
我也是突然才記起的,游商們還說過,那些島民的大船上掛了旗子,旗子上畫的便是一棵樹。所以,應該是沒弄錯。姜初亭邊說邊往下看,突然眉頭微蹙念出兩個字:獻祭?
林知之前就有過這方面的猜測,忙湊頭去看,兩人原本就隔的很近,他驀然又貼過來,砰的一下就撞到了姜初亭的腦袋。
姜初亭下意識里側臉看他,想問他痛不痛,卻霎時間感到一陣溫熱清新的氣息拂到唇上,又癢又麻。
林知的唇,和他的唇,僅僅有一個拳頭的距離。
姜初亭僵住,林知明亮的眼睛直勾勾望進他眼底,笑道:差點就親到你啦。
姜初亭心臟都漏了一跳,急忙避開,低下頭看書,卻一個字都沒能收入眼中。心中暗想著,林知根本不喜歡男人,總是可以毫無心防,滿臉坦然的開玩笑,卻總是讓他無措,生怕自己斷袖的身份無形間擾了他。
楚然。林知忽然喚他名字,語調變緩了些,嗓音也低了些,有種飄忽的柔和:你知不知道,我一直覺得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怎麼了?姜初亭聞言終于抬起頭來看他,神色不解。
林知身子微側,單手托腮,著迷的凝視他,你的眼睛很美,就像是藏了兩汪甜酒,又溫柔又清甜,又醉人,我的魂魄都要被吸走了。
他又開始亂吹噓了,姜初亭原本有點不自然的情緒都被沖淡了,失笑道:哪有你說的那麼夸張?真有他說的那麼好看,怎麼每次是原本面容的時候,他從來都沒多瞄一眼呢?無非還是因為他喜歡楚然,所以才覺得什麼都好。
才沒有夸張,我說的都是真的!反正,你在我心里,哪哪兒都好。說完還彎起眸子,甜甜一笑。
好了,我知道了我們繼續吧,你看看這里。姜初亭用手指著書上那一段,試圖拉回他的注意,好在林知也很聽他的話,不再固執的繼續贊美他有多好,而是很快進入狀態,專注看起來。
飛快掃完那段文字之后,林知表示道:要活人自殺獻祭就不說了,竟然全都是自愿的,這些人莫不是腦子壞掉了吧?這傳說中蓬萊島的先祖不是仙人麼?仙人不該圣潔高雅麼?為何會留下這種惡劣的習俗。
姜初亭輕聲道:極度信仰的力量,會讓人完全奉獻自我,這并不算少見。
林知嗤笑一聲:但如果已經獻祭了好幾百年,腦子壞掉的也都死得差不多了吧,活著的都是聰明人,現在恐怕都沒人愿意了。
原本很嚴肅的事,聽林知這麼一說,姜初亭嘴角克制不住輕動了一下,發出了一聲極其短促、似嘆又似笑聲音。
林知繼續道:或許正是因為如此,他們才把手伸向外頭的世界,用怪病逼他們自盡,也能勉強算是自愿了。
你說的也有可能。姜初亭輕聲緩語道:但他們也未必是腦子壞掉了。因為生長環境是極容易影響一個人的思想的,如果從小開始就被周圍所有人強行灌輸某些念頭,年常日久下去,他不僅會堅定的認為自己接收到的是不可違背的真理,還會覺得與他理論相反的才是荒謬的,不可理解的,從而更加堅不可摧的守著自己腦子里的信念,不會改變,繼續傳給下一代,這種無形中的力量是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