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無隅一條腿跪在沙發上,一手托著丁霽的腦袋,他不想叫醒丁霽,但也肯定不可能一直這麼個定格的姿勢。
環顧四周一圈之后,他慢慢從沙發上下來,抬起一條腿,慢慢往前,伸過去用腳趾夾住了沙發上一個靠枕,又慢慢收回腿,把靠枕交給了自己的手。
此時此刻他才發現自己平衡能力非常好,而且腿真長啊。
他把靠枕放在了丁霽身后躺下能正好枕到的位置,然后小心地托著他腦袋往后,再托住后腦袋勺,再兜住后背,一系列復雜的操作之后,總算把丁霽放倒在了沙發上。
但丁霽還盤著腿。
雖然他還發著燒,疲憊得捏一半脖子就睡著了,非常慘,但林無隅看到他這個姿勢還是忍不住笑了好半天,最后拿手機在各個不同的角度拍了七八張照片。
拍完之后他才過去,小心地把丁霽的腿給拽直了放好。
接下去就沒什麼太多事兒可干了。
丁霽一直在睡,偶爾醒個兩三分鐘,跟林無隅說幾句話,然后繼續。
冰塊很快就用完了,林無隅拿了幾條毛巾,濕了水輪流放進冰箱速凍層,冰成硬殼了拿出來放在丁霽身上。
腦袋上胳膊上腿上,凡是他摸著覺得發熱的地方除了肚子都放上了。
毛巾花色大小都不一樣,蓋在丁霽身上顯得特別慘,仿佛一個連個大紙箱都撿不到只能蓋碎布條的流浪漢。
于是他又對著丁霽拍了好幾張照片。
平時手機他都不太玩,更別說拍照了,今天拍的照片能頂平時好幾個月的。
丁霽說得沒錯,他的確是從來沒有照顧過病人。
雖然父母生下他,除了救大兒子的命,另一個重要用途就是以備將來林湛身體不好需要人照顧的時候,他可以頂上。
但他沒有機會照顧林湛,也不確定如果林湛沒有跑,如果林湛真的需要人照顧,他能不能接受這樣的安排,又會是怎樣的心情。
今天是他第一次認真照顧一個生病的人。
也許因為這個人是丁霽,也許因為時間并不長,所以他沒有什麼不好的感受,只希望丁霽能快點兒退燒。
丁霽不退燒,他連吃飯的胃口都沒有。
中午他沒有叫外賣,專門跟林湛打聽了一下,去了附近一個小店,買了一鍋粥回來。
這粥他實在是沒什麼興趣,太清淡了,雖然里面有肉,但基本屬于眼睛能看到但嘴吃不著的狀態,不過病人吃著還是合適的。
快三點的時候丁霽起來吃了一碗粥,林無隅順便給他又量了量體溫。
溫度已經降到了37.8,丁霽的臉也沒有那麼紅了,精神狀態也還不錯,粥吃得挺香的。
“按這個速度,”丁霽說,“我再睡一覺就能退燒了。”
“但愿吧,”林無隅嘆了口氣,“快點兒好吧,看著怪可憐的。”
“這有什麼可憐的,”丁霽說,“你發燒的時候覺得自己可憐嗎?”
“我……”林無隅仔細想了想,“我好像沒有發過燒?”
“放屁,”丁霽看了他一眼,“怎麼可能,你長了18年沒發過燒?你是哪里來的小神仙啊?”
林無隅笑了起來:“真的,反正我記憶里我沒有發過燒。”
“你……”丁霽剝了顆棒棒糖叼著,“不會是發燒了都不知道吧,然后自己又退了。
”
“不知道,”林無隅說,“身體挺好的,一般有點兒不舒服也就是感個冒,睡兩覺就好了。”
丁霽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嘆了口氣:“小可憐兒。”
“你。”林無隅說。
“下回你要是有哪兒不舒服,記得跟我說,一定跟我說,”丁霽說,“我照顧你,讓你體會一下被人照顧的感覺。”
“好,”林無隅笑笑,“希望快點兒……”
“放屁呢!”丁霽馬上喊了一聲打斷了他的話,“快呸!”
“我還沒說出來呢。”林無隅說。
“你腦子里想了!盼什麼不好盼生病!”丁霽瞪他,“快呸!”
“呸!”林無隅偏開頭呸了一聲。
“三聲!”丁霽說。
“呸字還有三聲呢?”林無隅愣了愣,“都是剛高考完的人,你別蒙我。”
“讓你呸三聲哎我他媽真服了你了!”丁霽說到一半都樂了,“你大爺!你到底是個什麼品種的傻子。”
“呸呸呸。”林無隅呸完也笑了起來,今天最舒服的就是這會兒了。
晚飯前丁霽的體溫終于回到了正常范圍,頭不暈了,臉不紅了,就嗓子還有點兒啞,身上還有些發酸。
“舒服……”他伸了個懶腰,“我去洗個澡。”
“別洗了吧?”林無隅有些擔心,“剛退燒就洗澡?再著涼了怎麼辦?”
“洗個熱熱的熱水澡,”丁霽進臥室拿了衣服,“可舒服了,你叫個外賣吧,我餓了,但是不想出去吃。”
“好。”林無隅拿出了手機。
丁霽進了浴室,關上門之后搓了搓臉。
燒退了是好事兒,他知道差不多這會兒就能退,以前發燒也很少能燒過夜的。
但今天他突然對自己這個病情有些不滿。
其實林無隅要打電話跟人說不去航拍的時候他還挺高興的,只是理智讓他阻止了林無隅,畢竟頭天說了去,轉天又說不去,人家那邊要換人估計都來不及了,以后肯定對林無隅會有意見,覺得這人不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