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白茫茫中, 有人一深一淺地踩在積雪之中, 趔趄地朝著那透明窗而奔來。
小黎書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他站在了智能安檢的門口, 看著那窗外的人。
那個似乎與他一般大的少年迎著巨大的寒風終于跑到了玻璃窗前, 然而被阻隔的他只能著急地站在窗前,用冰涼而凍得僵硬的手指不停敲打著厚實的窗戶。
他發白的嘴唇似乎在喊叫著什麼, 只是在落地窗與風聲中聽得并不清楚。
小黎書好奇地轉過身,朝著玻璃窗走去。
那少年有些著急卻又欣喜地敲打起了窗。
你在干什麼?
小黎書新奇地詢問著,輕輕伸出了手,隔著一層玻璃覆蓋在了少年的手上。
你想進來嗎?可是這里只有搭乘飛船的人才能進來。
黎書
什麼?
黎少年大聲地喊了起來。
他似乎喊得很大聲, 但無情的風雪卻完全將他的嘶喊覆蓋住了,最終變成了無比微弱的低吟。
黎書猶豫著看著他,想要猜測著那發白的嘴唇到底在說些什麼,卻被身邊的人拉住了手。
怎麼了, 黎書?你在干什麼?黎夫人困惑地拉了拉他的手,要去坐飛船了。
阿姨
好啦,走吧。嗯?外面那個孩子是怎麼回事?你認識嗎?
我他猶豫了一會兒, 搖了搖頭,我不認識。
這樣啊,那我們就去坐飛船吧。不然要來不及了哦,小書。黎夫人溫柔地牽起了他的手,將他牽向了智能安檢處。
黎書跟著她的腳步走過,但不知為何涌上的心慌與不舍還是讓他回過了頭。
在回過頭的那一瞬間,他看到了少年有些疲憊地倒在了雪地中,來往的行人慌忙將少年扶了起來。
智能安檢過后就再也看不到那個玻璃窗了,黎書跟隨著黎夫人走著,視野中逐漸不再有那個敲打玻璃的影子。
但即使如此,在少年從視野中消失前。
他還是從那個奮力想要說些什麼的嘴唇之中,看到了什麼訊息。
那發白的嘴唇用力地啟合著,似乎在對他說
我會
我會找你的等、等來
嘩啦!
桌上的茶水,猛地灑落在了衣服上。
老人有些訝異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怎麼了?黎書?發生什麼了?
黎書愣愣地低下頭。
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松開了手,居然將手里的茶杯摔落在地。
還有些滾燙的茶水潑灑在了他的手腕上,然而他卻完全沒有感覺。
老人連忙將紙巾遞了過來:沒事吧?哎呀趕緊擦一下,我去給你拿毛巾。
他說著就連忙站起身,前去了更衣室拿毛巾。
黎書的手中握著紙巾,不知所措地低下頭,看著一桌的茶水。
溫熱的水透過衣服滲入了肌膚,但他卻好像感覺不到一樣,恍惚地呆愣著,直到終端傳來了鈴聲,他才怔忡地從口袋里拿起了終端。
他按下了接聽鍵,還沒有開口,里面就傳來了宋秋那熟悉的聲音。
黎書,你在那兒呢?我今天來找你拜年呢,怎麼阿姨說你不在家啊。
黎書?怎麼了?信號還好嗎?
對不起。我現在不在家。黎書應了一聲,在恍然中才想起每個新年第一天的晚上,宋秋都會來他家里拜年。
只是因為今年來波塔花市的行程太緊,他一時間忘記通知宋秋了。
哦,好吧,那我送完禮了,現在就回去
等、等一等!
宋秋嗯?了一聲:什麼?
你能不能能不能去我的房間一趟?把書桌最左邊的抽屜打開,然后把里面的照片傳給我?
黎書的聲音漸漸變得有些急促了起來、
拜托了。
哦好。我知道了。
宋秋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黎書難得焦急的聲音還是讓他站起了身,從門口折了回來。
他加快了腳步,按照了黎書所說飛快地前去了房間里,將抽屜里放著的第一張照片拍了下來,很快發給了黎書。
我發過去了。不過這照片是什麼啊?怎麼這麼模糊。我已經拍了好幾張了,但好像都不太清晰。你能看得見嗎?這照片多久了啊
宋秋的聲音漸漸地被隔絕在了腦海之外。
周圍的除了風與雪的聲音外,似乎什麼都聽不到了。
黎書的雙手漸漸收緊,視線牢牢地定格在了終端上發來的照片上。
就是這張老照片
那個十年前的中央城區。
城區中的噴泉在這個冬日已經被積雪所覆蓋住了,那照片上方兩個帶笑的少年也不見了蹤影。
但是。
這張照片
這模糊不清的笑顏中,傳達著的情緒似乎穿過了極為漫長的歲月,走過了極為坎坷的光陰
終于回到了他身邊。
終于
黎書,我拿來毛巾了。你趕緊擦
謝謝您。但是對不起我現在要先出去一趟。
老人一愣。
黎書站起身,朝著老人微微鞠躬:我現在必須要去一個地方打擾您了。
這樣啊,沒事。那你記得帶傘,雪還挺大的。
老人雖然有些不明所以,但仍然隨著他站起身,將一旁的雨傘遞給他。
黎書伸手接過雨傘,在走到玄關處的時候,他一直緊縮的眉頭終于舒緩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