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書的心臟不停地發出了劇烈的跳動聲。
不。
怎麼可能。
他和方鷸怎麼會認識呢?他與方鷸第一次的見面明明是在聯邦大學的走廊上, 在此之前他從沒有見過這張美麗而又精致的臉。
那時,輕浮與放蕩就是他對于這個男人第一的印象。
是的, 這就是第一印象。
在此之前, 他們沒有見過面, 他的記憶中也從未有過方鷸的存在。
一定
一定是這位老人搞錯了。
黎書已經搜刮出自己所有的記憶了, 理智似乎也在贊同他的說法。
只是, 不知為何而來的心慌不停打亂著他的思緒,讓他握著茶杯的雙手都有些顫抖了起來。
茶杯的底與杯盤因為顫動而發出了清脆的敲擊聲, 在安靜的房間內格外明顯。
老人有些奇怪地回過頭,看著他不小心潑下來的茶水:黎書,怎麼了?
黎書?
您、您是不是記錯了?
記錯了?老人迷惑地推了推眼鏡,你是說什麼意思?
我指的是您剛才說的那件事。就是
黎書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勉強將那股心慌暫時地壓制了下來。
他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看著杯中的茶水。
那有些搖晃的水面隱約映襯著他那迷茫、訝異卻又有些莫名悲傷的雙眸。
他指的是什麼?
他有太多想要問出口的話了。
老人說的每一句話都讓他困惑不解,而每一句不解的話卻又像針一樣扎在了他的身上。
黎書最終只能咬住了嘴唇,低垂下眼:我指的是我和方鷸之間的事。
什麼?
您可能記錯了。我和方鷸或許并不是曾經就認識的, 我們也沒有您所說的那段關系很好的時間,至于我搬家之后,他來找我更是不可
不。
老人并不大聲卻又如此堅定的否決, 如此快速地打斷了他的話。
我不會記錯的。
黎書抬起頭:但是
我不會記錯的。我的確是老了,很多事情都會忘記,但只有這件事不會記錯。因為那個時候老人嘆了聲氣,那孩子跑了太久的路,倒在了門口。
哎
老人的目光朝著窗外看去,透過空無一人的走廊與積雪的院子,定格在遠處的敞開的大門,似乎又定格在很遙遠的十年前。
他是老了。
他也總會記錯很多事。
但他不會忘記十年前那個在門口跌跌撞撞的孩子。
明明是一個降雪的冬日,地上的積雪已經十分深厚了。
小少年一瘸一拐地在雪地中踩下了無數急切的腳印,撞在了木門上。
并不小的響聲將老人嚇了一跳,他裹緊了衣服,在白茫茫的風雪中來到了門口,看到了那踉蹌著的少年。
明明是寒冷的冬夜,少年卻只穿著一件過于單薄的白色長袖,蒼白著倚靠在門框上。
老人在一片白色中勉強辨認了出來,那是黎家的孩子。
他并不知道這孩子與黎氏夫婦有什麼關系,他只知道與他關系不錯的黎氏夫婦在某一天與他在路上打招呼的時候
除了黎書外,又多了一個瘦弱的孩子。
與黎書不同的是,那孩子至始至終都站在黎書的身后,一只手拽著他的衣袖,低垂著一雙略有淡漠卻又有些警惕的雙眸。
這是
這是我們家的新孩子,黎母眉眼帶笑,他叫方鷸,是我們的家人。
家人啊老人有些感慨地隨她一起笑了起來。
他并不知道這個孩子究竟是誰。
但他知道,這是黎氏夫婦與黎書的新家人。
老人的旅店在靠近中央城區的地方,有著偌大而美麗的院子,年幼時的黎書喜歡花草,常會來到這里和他一起修建院子中的花束。
而那個少年在成為黎氏夫婦的新家人后也常常隨著黎書一同前來。
他很少說話,卻總是跟在黎書的身旁,或是坐在他的身側,靜靜看著他擺弄著庭院中的花草。
只是那眼中卻再也沒有了淡漠和冰冷,只有一絲歡喜的笑意。
生活一直相安無事,直到那個過于寒冷的冬日來臨。
本每天散步而過的黎氏夫婦已經有一周沒有經過了,而總是會在周末來看望他的黎書也一周沒有來。
老人也曾問過來往的旅客,得到的答案是黎氏一家一周前出了一次遠門。或許是因為推遲的緣故所以遲遲沒有回來。
他了然地這麼認為了,而在看到那個跌跌撞撞的少年時,他才明白或許并不是這樣。
黎書不見了
什麼?
黎書不見了。沒有接電話,也沒有回來,怎麼都聯系不上他,叔叔阿姨也是
那總是淡漠而冷靜的少年慌張地拽住了門。
明明那天上午他告訴我他快要到花市了,但是他卻沒有回來。我走了很多地方,但卻沒有看到他爺爺,他去哪里了?
老人的心隨之跌落了起來。
少年的手已經凍得發白,白雪在他的發梢上漸漸融化。
他已經走了很遠的路,在這個偌大的城市里不停地尋找著,卻很難在這無人的冬日中找到他所要尋找的人。
老人慌忙將他領了進來,為他倒上了一杯熱茶水。